被稱作鄭師傅的店主人憨厚一笑,“好嘞範先生,暮春了,恰好最後一波春韭,今天賣完了,明日就不再賣了。”
陸雨昭忙舉了手,不假思索急喊道:“我我我,我也要一個,還有嗎?”
鄭師傅和山羊胡老頭兒俱是一愣,須臾笑了。
老頭兒揶揄她道:“小郎君如此心急做什麼,今天還是吃得到的,對吧?鄭師傅。”
鄭師傅一邊用火鉗麻利從火爐夾出餅子,一邊笑嗬嗬點頭。
歲微紅著臉拉了一下陸雨昭,“娘……郎君注意些……”
陸雨昭訕訕一笑,春日限定單品,還是菜單沒有的,老熟客才知道的絕活小吃,可不心急嗎!
“除了羊脂韭餅,店家的各類胡餅我都來一個。”
陸雨昭又問了歲微要吃什麼,她搖頭說不用,眼睛卻往滿麻上瞅。她便每樣兒點了一個,滿麻和糖薄脆決定投喂小丫頭。
她提前下了單,反正現做現賣,都需要時間。付錢的時候,一個餅不過幾文錢,果真便宜實惠。
沒過多久,三個羊脂韭餅做好了,是和老頭兒一撥的。
鄭師傅遞給她一個,“餘下的郎君還須等會兒,還在做。”
老頭兒捋著胡須笑了笑,和同伴拿著韭餅走了。
陸雨昭等不及咬了一口熱騰騰的韭餅,眼睛登時瞪圓了,好香的韭菜盒子!哦不,韭菜肉餡餅。
肉臊子肥瘦相間,春韭鮮嫩,烘烤的麵香,三者相輔相成,恰到好處。花椒末提味,細細咀嚼,每一口羊油無聲滲透,油脂粒在口腔爆炸,簡直不要太美。
難怪叫羊脂韭餅,點睛之筆果然是這一小塊羊脂啊!
吃完一個羊脂韭餅,陸雨昭的其他胡餅也好了。
她試了試髓餅,髓脂爆香,又加了糖,鹹甜口的,也很不錯;寬焦胡餅椒鹽味很正很足,最接近於後世的無餡兒燒餅;糖薄脆很小,三個起賣,自己嘗了一個,餘下的和滿麻一起給小歲微,果真又香又脆。
被陸雨昭投喂的歲微像個小倉鼠,和陸雨昭一起啃著餅,走在路上。
陸雨昭沒走幾步,突然聽到街邊在吆喝“煎點湯茶藥喲~”,抑揚頓挫,尾聲拖得長長的。
宋人喝茶盛行,藥茶更兼顧養生,她對喝養生茶實在沒啥興趣,這個一開始就充斥街頭巷尾的叫賣,她都沒注意到。
吃餅難免乾噎,此時她生出不妨試上一試的念頭,配餅吃也是好的。
總歸她是個不挑嘴的海納百川派,粽子和豆漿的在她這裡沒有甜鹹之爭,折耳根和香菜芹菜是她最愛的小料,臭味小吃譬如榴蓮螺螄粉臭豆腐納豆她也來者不拒……
當然不是一下子喜歡上的,都是慢慢“真香”,從而欲罷不能的。
陸雨昭點了兩碗煎茶湯,一碗給歲微,端起喝了一口,竟不澀口。茶的醇香之餘,她品到一點綠豆的味道,清甜爽口。
和攤主人隨口攀談兩句,果然春茶裡加了綠豆、不過還有一些消食健胃的中藥材,磨製成粉一起熬製而成的。
陸雨昭端著茶碗正欲去露天茶桌坐下,嘿,巧了,又碰到那山羊胡老頭兒。
他和同伴也在此處喝煎茶湯。
那老頭兒顯然也看到了她,笑問:“小郎君是來京赴試的舉子?”
陸雨昭很快了然,默了默。
看她胡餅每樣兒點一個,像嘗鮮的外鄉客了吧,可惜她是汴京本地人,哦不,靈魂不是身體是。
“嗯,老先生果然慧眼如炬。”陸雨昭也不好點名身份,不如點頭承認。
“小郎君來自哪裡?”
陸雨昭睜眼胡謅,“眉州。”
“眉州人嗜辛味,汴京裡的吃食應當吃不慣吧?可以去川飯店。”
陸雨昭朝他作禮,笑問:“老先生不如給在下推薦推薦?”
這老頭兒一看就是個在吃食上講究的老饕。
“範直講!”
這時,驀地一聲清亮嗓音傳來,幾位年輕公子哥們朝老頭兒走來。
陸雨昭聞聲轉頭,就看見迎麵走來的顧昀和陸樾。
兩個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直勾勾看著她,顧昀更是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半晌,他若有若無的嘖了聲。
嘖什麼嘖,沒見過你八抬大轎娶進門的親親小娘子?
他不會拆穿她吧,畢竟昨天喝大了還內涵他那裡不行,怪尷尬的哦。
顧昀收了視線。
哦,他沒認出來。
會不會是像古裝劇一樣,女主角穿男裝男主角就中了不認識的睜眼瞎buff?
陸雨昭正自欺欺人地想著,陸樾抖著手指頭,指著她恍然大悟道:“哦,阿姐——”
“街上的煎茶湯真不錯,喝完了我們走吧。”陸雨昭頭也不回地扯走歲微。
姐你個頭,原來你才是那個睜眼瞎。
作者有話要說:餅店有參考《東京夢華錄》,五十多個烤爐是真的,沒誇張!!
羊脂就是羊板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