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齒剛一咬,依稀聽得到咯嘣脆的聲響,酥得掉渣。這香酥中還帶著鱔絲的軟嫩勁兒,頗是巧妙將酥與軟融合在了一起。與南食店的鱔魚做法不同,這鱔絲麻辣鮮香,裹挾著一股嗆辣的油香味,無比刺激味蕾。
那大概就是乾煸的香氣了吧。
孫十三娘看著客人吃,內心緊張不已,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味道,她頭一次自己嘗都沒嘗過,就端給客人吃了。
見客人擱下筷子,她忙不迭問:“怎麼樣?”
斕衫客人笑了,“竟從未吃過這種做法的鱔魚,酥中有軟,軟中有酥,越吃越上癮。”
孫十三娘長鬆一口氣。
陸雨昭拍她的肩膀,低聲揶揄,“這下放心了吧?飯錢收回來了,沒賠。”
張學哈哈大笑。
-
那客人吃了乾煸鱔絲,心滿意足地離開。臨走前還捎帶了一份外帶回去,說十分適合下酒吃。
等他離去,孫十三娘旋即重做了一盤,親嘗之後,讚歎不絕。
“郎君,我們川飯店總算可以賣黃鱔大賺一筆了。”
陸雨昭不明所以。
張學搭話回:“是啊,夏日是吃鱔的最好時節,此時的鱔魚最肥,尤其是黃鱔!味道鮮美,刺少又肉厚!”
細聊之下,這才一解陸雨昭心中所惑。
原來時人流行夏日裡吃鱔,活鱔價格高,做鱔魚的食店定價自是不低。各種南食店善於料理鱔魚,南炒鱔、清燉鱔魚湯、清蒸黃鱔、鱔魚粥、鱔魚麵等花樣眾多,樣樣皆受都城人的歡迎。
南食店在夏天裡趁機大賣,家家都能賺得盤滿缽滿。
孫十三娘氣憤不已地講,“尚書省西門史家南食店,便是最先效仿我家做雞絲冷淘的。她家賣南炒鱔已經賺了不少了,一碗雞絲冷淘賺幾個錢!我氣這個,所以買了鱔魚回來,準備模仿她家做鱔魚……”
陸雨昭笑說:“不氣,不氣,模仿做什麼?咱們要創新,如今川飯店不也有了鱔魚的做法了麼?”
張學忙不迭點頭,幫忙順氣,“是了,是了,說不定城中吃膩了南炒鱔,都來吃我們家乾煸鱔絲了哈哈哈……”
孫十三娘沒好氣說:“你想什麼?人家看家招牌菜。”
陸雨昭瞬間來了興趣,“味道如何?”
孫十三娘不情不願答:“鮮美不已,很有水準。”
以打探商機為由,陸雨昭又找到吃吃喝喝的借口。
“那我深入敵方,去打探打探敵情,看我方還有哪些不足之處。”
她麵不改色地忽悠完,就去了尚書省西門,打算嘗一嘗那道南炒鱔。
這家南食店是杭州人氏開的,離尚書省不遠,據說尚書省出江浙人士,才選址此處的。
此時正是尚書省下值當口,都是穿著紅色、紫色官袍的官員進進出出,大多上了年紀,雙鬢斑白,胡子一把。
這裡的鋪麵格局比馬行街大許多,沒那麼擠促。
陸雨昭一踏進店內,便瞧見這家女店主人,精神抖擻吆喝著問吃什麼,進來一個問一個,手上麻利記著點單。竟有幾分孫十三娘的爽利勁兒。
陸雨昭報了南炒鱔,就在一堆年過半百的官員之間坐下了。
店內有一幫廚專殺黃鱔,一幫廚在案板前洗淨切段兼醃製,一廚子站在鍋爐前專門料理做鱔,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那端將活殺了的黃鱔送去,切段洗淨,這端鍋爐前的廚子便下鍋炒了。所以雖是個現做現殺的麻煩事兒,上菜卻很快,沒多時她的南炒鱔就上桌了。
陸雨昭夾起一塊鱔段,上麵劃菱形紋,每道紋路裡都裹了芡汁。
她剛剛觀摩了做法,便是蔥薑蒜熱油爆香,將醃製好的鱔魚下鍋,大火翻炒,加料酒、醬油、醋、鹽、白糖、胡椒粉,繼續大火翻炒入味,最後加了一點水澱粉勾芡,收汁出鍋。這紋路裡的芡汁,想必就是加了水澱粉的緣故了。
裝盤後,要在鱔段正中留個凹洞,灑蔥花蒜末,淋上熱油才算做好了。很像響油鱔絲的做法,明明白白,沒什麼所謂秘方,主要看火候的掌控。
一言以蔽之,就是看廚子的手藝了。
陸雨昭將鱔段送進嘴裡,黃鱔肚黃肉厚,新鮮滑嫩,芡汁無比香醇濃鬱。鱔段去骨去刺,剔得乾乾淨淨,你隻用放心大口去享受就好,全然不用去怕卡喉嚨。
這南炒鱔不愧於為這家南食店的招牌菜,真是一道絕味了。
陸雨昭吃完南炒鱔,倒是窺探出一點商機,專精一味菜肴,自當會成為絕味,成為自家的活招牌。
川飯店的絕味是什麼?麻婆豆腐、水煮魚片似乎還算不上。
她一時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