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 已是夏末。
顧昀的那位朋友,在潁州任知州三年有餘的魏延終於回京了。
人還沒見到,坊間關於他的傳聞一大堆。
這位魏延的各種事跡在汴京城廣為流傳, 編話本子,茶館說書的戲說, 那知名度竟和顧昀得一拚。
歲微給陸雨昭講:“都說那魏延魏郎君俊美矜雅,芝蘭玉樹, 當年可是汴京城第一美男子, 又是大長公主的嫡親孫兒,身份非凡,才華斐然……想當年多少貴女為之傾心, 盼望嫁給他為妻,他矜冷自持,不近女色, 惹得多少女子暗自神傷。”
“你這說得貌似潘安,情比宋玉的……”阿寬撓了撓頭說, “我覺著還好啊, 沒有我家郎君俊!”
“你過?”歲微眼睛一亮,“什麼時候?”
阿寬:“三年前啊, 魏郎君未外判為官, 還在京時, 當時和我家郎君關係可好了。誠然他是俊的, 隻是太冷了些,不如我家郎君為人親切。”
歲微歎氣唏噓,“可惜了,這樣清風朗月的男子,情路也太坎坷了一些。”
欸, 怎麼和顧昀口中的摳貨不一樣?這是關係太好情到深處自然黑的兄弟情嗎。聽歲微和阿寬的形容,明明是個高冷貴公子欸。
陸雨昭枕著下巴趴在榻,吃瓜吃得津津味,“情路坎坷?”
“遇人不淑罷了!先是年輕時被一個漂亮的狐媚子利用,耍得團團轉,受儘情傷。後又遭遇那樣的事,新婚妻子和表兄暗通款曲,竟然鬨到知府那兒,鬨得無人不知,使之不得不對簿公堂……”阿寬接話道。
陸雨昭愣住,他的這兩段情史,多麼狗血且離奇啊,難怪能成為街頭巷尾的閒話家常。
歲微嚴肅指出阿寬的語病,“遇人不淑是這般用的嗎?”
“差不多,差不多啦。”阿寬憨笑,“魏郎君自此之後,便愈發沉冷了,從未見他笑過。”
陸雨昭不由對這個魏延好奇不已。
是夜,守門的仆子來報,“陸娘子,門外備好了馬車,郎君讓我接娘子去樊樓吃酒。”
“二郎呢?”陸雨昭問。
守門仆子,“回娘子,和魏郎君一同在門外等著娘子哩。”
顧昀白天不在府,好像魏延有事所托,不知道去乾了什麼。
陸雨昭瞧了眼漸濃的暮色,心道第一次去樊樓,居然挑這大晚的,難道更有氛圍一些?
陸雨昭跟著守門仆子出了顧宅。
大門口,顧昀手裡拿著一盞燈籠,懶洋洋靠在馬車旁。他的一旁,側身站著一個身姿頎長的青衫男子,兩個人隨口聊著什麼。
陸雨昭眨了眨眼,默默打量那青衫男子,心想這個就是魏延嗎?
走近,魏延慢慢轉過臉來,疏離但禮貌衝她淡淡頷首。這人生了一副很距離感的長相,一看便是清冷矜貴的公子哥,和顧昀的風流妖孽麵相不同……非常的仙,非常的高嶺之花。
顧昀瞧著一直看魏延的陸雨昭,半眯起眼,他提高燈籠照在陸雨昭臉上,一手掰正她的頭,沒好道:“你看什麼呢?”
燈籠正好擋住了陸雨昭的視線,她回神,“沒看什麼,走吧走吧。”
顧昀輕嗤了聲,下巴朝魏延努了努,簡短介紹道:“魏延,今日他請客。”
緊接著扯走陸雨昭的手腕,了馬車,隨口說:“陸雨昭,我的妻子。”
魏延騎的馬,馬車駛動,一齊往樊樓去。
“為何這麼晚去樊樓啊?”馬車裡,陸雨昭隨口問。
顧昀:“魏延白日裡去了政事堂麵見官家,剛剛述完職。”
陸雨昭點頭,“那你呢?白天裡去做什麼了?”
“受人所托,找一個人。”
顧昀笑了,看著陸雨昭搖了搖頭,說起來這個人她還熟得很。
果然陸雨昭問:“找誰?”
顧昀似乎在想著什麼形容詞,“一個狐狸精?”
陸雨昭不明所以,這時馬車停了,車夫在簾外說:“郎君,娘子,樊樓到了。”
顧昀掀簾而出,“下車吧。”
他跳下馬車,朝陸雨昭伸手,陸雨昭想也沒想搭上他的小臂,拉著裙裾慢吞吞往車下挪。
顧昀似乎被她那自然而然、一點沒客氣也不忸怩的動作取悅了,輕拽了下陸雨昭的手腕,虛扶著她的後腰就將她撈抱下了馬車。
陸雨昭驚呼不及,嚇了一跳,“喂,你下次提前打聲招呼啊。”
還好腳尖落地,顧昀就放下了她。
少年的唇角勾了下,搖頭歎氣,“你是真不客氣。”
陸雨昭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今日穿得不方便,謝謝啦。”
顧昀稍頓,少女已經被繁華熱鬨的樊樓所吸引,慢步往前,仰頭觀摩著大酒樓。
魏延走過來,負手淡聲道:“你拿她當夫人,她似乎……隻拿你當兄弟。”
他麵上沒什麼波瀾,也聽得出幾分揶揄之意。
顧昀眯了眯眼,“不勞魏兄費心。”
魏延輕輕笑了,“你也今日,顧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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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的禦街北端,華燈初,夜色漸濃。
樊樓靜靜矗立在夜色裡,流光溢彩的盞盞燈火,朱門繡窗的富麗裝潢,似一座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