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懷璧其罪 廿小萌 13243 字 8個月前

寧予年從洋房出來的“急”, 從包廂出來的更急。

走到俱樂部大門口準備叫車,才想起自己手機沒電已經關機。

再站在路邊想攔的士吧,這個俱樂部又不像Cold Blue在鬨市區, 離林蔭路近, 僻靜,進出都是會員預約製, 大家都有專車。

寧予年現在離了互聯網就是個廢人, 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身上還是那件單衣,腳上還是那雙拖鞋, 現在手機還沒電了,想厚著臉皮輸密碼回頭的機會都沒。

比被從洋房趕出來更慘。

淩晨四五點,城市頭頂的天色卻並不暗。

底下有路燈,上麵有光汙染, 從市區中心蔓延開, 全籠罩著淺淺一層紅色的光暈, 根本看不到什麼星星、月亮,城北靠林蔭路這片已經算強。

寧予年衡量了一下從這回黎淮洋房的距離, 以他的腳程,撐死也就半個小時。

比起回包廂求那幫人給他打車, 他還是情願自己走。

反正這種穿著拖鞋在街上深一步、淺一步逛蕩的時候,他也不是沒經驗, 起碼這次語言是通的。

當年他光裸裸一個人被寧虞丟去意大利, 連開口要飯都得斟酌半天他高中剛畢業的英語口語水平。

寧予年越想黎淮那姓寧的愛人是寧虞, 越覺得真。

當時陳密上門道歉的路數, 簡直跟當年把他從家裡趕出去, 倒打一耙的手法如出一轍, 兵不刃血,明哲保身。

但如果真是寧虞,那按肖**之前說的,也就是黎淮是在他十八歲被趕走的同年,搬進一號彆墅跟寧虞同居的。

而在同居之前,他們已經處了兩年。

也就是他媽媽病逝的第二年,是寧虞跟黎淮認識的第一年。

當時他明明還在家,卻對寧虞這個藏在外麵的“情人”毫不知情。

寧予年疾步朝著目的地越走,周圍越寂寥。

大馬路上除了極零散呼嘯而過的私家車,視線所及之處空無一人。

他獨自頂著涼颼颼的凜風,沿著人行道一路衣擺飄飄,說瀟灑也瀟灑,說狼狽也狼狽。

但等他好不容易走進林蔭路,忽然覺得後頸一涼,幾顆豆大的水滴落進衣服裡。

寧予年停下來仰頭望天,迎麵便又是兩三點砸在腦門上。

狀況明顯不對,寧予年撒丫子就想往五分鐘腳程開外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跑。

但天公不作美,沒等他跑兩步,滂沱大雨已經把地麵澆了個透濕。

寧予年的衣服、頭發自然更不用說,跑起路來重量都變了,渾身沉甸甸地像駝了貨物,連帶腳下拖鞋也開始打滑。

濕透的襪子隨著他的步子一下一下從鞋底往外戳,生怕一個不留神用力過猛直接戳出來,還得省著勁跑。

等寧予年跑到便利店,衣擺不飄了,頭發不蓬了,活脫脫一隻剛從水裡拎出來的落湯雞,褲管往下直滴水,瀟灑是不可能再瀟灑,隻剩狼狽。

寧予年頂著收銀員嫌棄的目光,很自覺在門墊上抹了幾把臉上的水痕,跺了好幾下腳才進去。

自動伸縮門在背後關上,冷空氣被隔絕在外。

寧予年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一點,回了陽間:“能、咳,能麻煩您借我一下手機打個電話嗎?”

收銀員是個戴著老花鏡的老太太,講一口地地道道的老港市話,聽起來有點凶:“打電話做什麼?”

微妙的時間,微妙的形象,老太太對這位訪客的戒備溢於言表。

但凡是住在這片曾經來過的客人,她都記得,但眼前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她完全沒印象。

寧予年看出她的顧慮,第一次後悔自己沒抽空好好學一下港式方言,決定還是先不為難老人家。

他回身幾乎不抱期望地在便利店內掃了兩圈,發現貨架最裡麵擺放餐桌的進食區,好像還真坐著位客人。

還是男的。

架腿裹著肥大的黑色風衣,戴著棒球帽,手邊看著也沒傘,多半跟他差不多,也是被大雨困在這的。

寧予年猜想他年紀不大,應該會比較容易說話,謝天謝地就到人家餐桌跟前點了點。

哪知道那人摘下藍牙耳機抬頭一看,兩人都愣了,不約而同出聲:

“你怎麼在這?”

寧予年麵對眼前衣服亂搭一氣的黎淮隻覺得難以置信,好端端在家裡睡覺的人,怎麼穿成這樣跑到便利店來了。

相比,黎淮就對寧予年頭發濕噠噠貼在臉上的形象比較容易理解。

畢竟人是他趕出門的,趕出門前穿的什麼,他倒不至於忘得這麼快。

但他把人趕出去,其實是希望寧予年加快辦事進程,直接戳破天窗說亮話,他不吃溫水煮青蛙那一套。

黎淮為了避免這人冷卻不夠,半夜又折回去找他,還特地從工作室出來,想一個人待待。

結果這倒好,前後加起來也才分開幾個小時,連個夜都沒過成。

兩人心頭千思萬緒更是拾掇不清。

氛圍一時有些微妙。

黎淮清了下嗓子:“你跑那麼快,我還以為你已經找好去處了。”

他是看寧予年衣服褲子全黏身上,才意識到外麵下了雨。

翻垃圾桶被抓包的一幕幕猶在眼前。

寧予年不尷不尬懟了半天自己濕軟的碎發才接腔:“你怎麼出來了?”

黎淮一張瓜子臉本來就隻有巴掌小,戴個棒球帽、踩著運動鞋,氣質頓時變了,完全看不到三十歲的影子,就像大學城出來的學生。

“想出來就出來了。”

黎淮不著痕跡按熄自己屏幕上沒營養的微博熱搜。

一段生硬又毫無意義的對話。

兩人都在無聲的對視裡顧左右而言他。

直到寧予年終於泄氣笑出來。

他的肩膀一點一點塌下來,望向黎淮的眼睛化成兩汪水,慢吞吞捂著臉在他麵前蹲下來,耷拉著腦袋像出門在外受了委屈的大狗:

“那既然又碰到了,老板就接濟接濟我吧,手機沒電什麼都乾不了。”

黎淮聞言頓了一下。

當時主筆電話沒打通,他還以為這人不想接,故意關的機。

“你原本借手機是想打給誰?”

黎淮心裡一舒服,嘴上也鬆了,首先幫他去掉一個標答:“不要說是我。”

寧予年蹲在地上,乖得像個小學生,腳尖一前一後踮著晃:“我雖然是自由職業,但也是正經人,也有下屬。原本準備打給下屬送我回家的。”

黎淮居高臨下審視自己眼皮底下的人:“你在港市有房子?”

“當然有,不然我怎麼回來,我原本就是港市人。”寧予年抱著膝蓋,暗示什麼般眨眼仰頭看他,“我家其實離這不遠。”

黎淮沒收到暗示。

因為他的心思全在那個寧予年回一號彆墅的夢裡,但又無法指名道姓:“……你房子在哪?”

寧予年歪打正著會錯意,一雙眼睛撲閃撲閃亮了:“現在要去嗎!”

黎淮這才回神,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寧予年唰一下從地上起來,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腳下拖鞋周圍已經積出一灘水。

但他像要展示什麼稀世珍寶,渾身死氣頓時就沒了,一個勁催著要走:“我快冷死了,估計收銀的奶奶也煩我,地上弄濕她又要重做衛生。”

黎淮跟著他從座位起來的時候,已經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

他甚至在臨走前跟收銀老太太打了招呼,用港市方言:“他是我新招的助理。”

老太太點頭:“我跟上麵反映一下,搞個租賃的充電寶來。”

“謝謝。”

黎淮方言講得很地道,跟講普通話的時候不一樣,拖出的調子低低的,帶著方言特有的不耐煩。

但落進寧予年耳裡,卻是第一次覺得這人染上煙火氣。

“以前怎麼都沒聽你說過?”

寧予年跟在他屁|股後麵出便利店,新奇得不行:“你跟肖**都是港市人,你們兩個講話怎麼不說方言?”

黎淮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當著寧予年的麵講方言有點怪,一雙眼睛藏在棒球帽底下看也不看他,已經切回普通話:“肖**的港市話是隔壁省體育老師教的,聽的我煩。”

意思就是嫌肖**講得不正宗。

這樣寧予年就來勁了:“那你跟我講啊,你教教我,我一直想學。”

黎淮目光直視出租車可能來的方向,站在夜幕裡試探地不動聲色:“你以前養父母不是港市本地人?”

“是本地人。”

寧予年其實也在觀察他的神色,“但他們在家也說普通話,可能因為我養父的方言不標準。”

在港市,方言不標準的原因有很多。

因為港市麵積大,不同的區口音都會略有不同,隻有最開始城北和城西的一些老片區才是最正宗的發音。

寧虞家裡雖然不在這些地方,但寧虞的方言黎淮是聽過的,從用詞到腔調都很地道。

先前寧虞還說他養女二十六,跟寧予年差了兩歲。

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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