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懷璧其罪 廿小萌 11049 字 7個月前

港市是內陸城市。

但這不是黎淮第一次看海。

黎淮上一次到海島是六七歲, 還沒怎麼拿筆寫過東西,黎堂也就還沒開始發瘋。

隻是作為“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的忠實擁躉, 每到休息都會帶他們一家三口出門旅遊。

所以黎淮蹣跚學步, 勉勉強強剛走穩路就開始周遊世界了, 去過的地方比大多數人多。

隻是因為那個時候太小,除了竇蓮相冊裡為數不多幾張照片提醒他去過哪, 腦子裡完全沒印象。

後來黎堂開始發瘋,有一段時間也沉迷帶他出去。

平時需要上學還好, 一到寒暑假就天南地北地帶他逛,那個架勢誰見了都誇黎堂對他好。

隻有黎淮自己知道, 這個人的狂熱根本不衝他,隻是衝著他的字。

竇蓮也是從那個時候被“扔”下的。

黎堂每帶他去一個地方,都會要求黎淮從當天看到的畫麵裡挑一個最喜歡的, 描述給待在家中的竇蓮聽, 讓竇蓮猜他們當天去了哪個景點。

再不然就是挑一個大街上碰到的人,描述外觀特征,讓竇蓮猜這個人的職業身份。

日複一日,黎淮從最初的抵觸, 到後來已經學會偷懶, 一天就能在腦子裡寫完一個星期的量。

甚至最久的一次,他乾脆一口氣編滿了一個月。

好在他上了初中學業開始忙碌,黎堂就是再渾,還不至於覺得讀書無用。

所以儘管那時候培優班在港市並不流行,價格也不菲, 黎淮還是非常積極主動地給自己報了一串。

成績不管是在班上, 還是在年級, 都是無可爭議地好。

春夏秋冬,風吹雨打都攔不住他每天放學首先去上課。

等上完課回家,加上他路上故意消磨的時間,其實天色已經不早了。

吃飯、洗漱再拖慢點,留給黎堂整他的時間就更少。

黎淮其實知道黎堂很生氣,但黎堂不會直接戳穿他,一下掐著他的脖子卡死到砧板上,而是先觀察。

看看他為了逃避會做到哪一步。

黎淮從小就對“人”這個字沒什麼實感。

因為他就不是“人”,他隻是黎堂養在玻璃罩裡的觀賞魚。

吃著精致的魚食,無時無刻被要求遊出最美的姿勢,心底卻終日惶惶不安,總擔心哪天這個沒有通風口的玻璃罩裡,空氣就要用完。

南塘分島的海岸線筆直綿長,劃出彎彎一個弧,彙總到海天相接的地方,籠著朦朧一層紗布。

寧予年騎自行車載著黎淮在緊鄰沙灘的小道上,問他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出去玩的事。

其實這裡除了單車,還有雙人自行車,但黎淮懶,寧予年也舍不得他出汗,就讓他從兩邊拽著自己的衣服,坐後座。

黎淮感受了一下說:“主觀已經忘了,但客觀還記得。”

寧予年被他這個回答逗笑了:“傳說中的腦子忘了,身體還記得嗎?”

黎淮也忍不住跟著笑:“你不是挺懂,乾嗎還問。”

海風從四麵八方吹在人身上,兩人的笑聲襯著放眼望去的碧藍融合。

陽光、美人、歡笑、大海,一切都很完美,除了落在他們後麵的另一輛雙人自行車。

有時候寧予年回頭看黎淮,就會看到。

自行車上鐘亦騎在前排,張行止騎在後排,每每見他視線望過來,都會抬手給他打招呼。

然後寧予年就什麼說笑的心思都沒了,重新扭回前方的臉色黑成鍋底。

他想不通鐘亦腦子裡在想什麼。

今天中午他們跟鐘亦在門口“偶遇”,寧予年當場就是心頭一跳。

黎淮過去這麼久沒發作,他都快把鐘亦名字暴露的事搞忘了。

偏偏鐘亦還一上來就裝熟,第二秒就喊出了他的名字,這不是眼看就要穿幫?

黎淮是不信巧合的,就沒考慮過世界這麼小,跑到海島真能恰巧碰到的可能性,直直便將目光投到寧予年臉上,等他一個解釋。

於是問題又重新回到“臨時起意”上。

寧予年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安排得如此周詳,真的臨時嗎?

還是故意帶他來見鐘亦。

寧予年正覺得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就聽鐘亦緊跟著問:“你們兩個怎麼認識?”

寧予年眉心一跳,心領神會:“……我是黎老師的新助理,你怎麼跟黎老師也認識?”

這是打算“偷天換日”,強行把劇本換成徹頭徹尾的巧合局。

鐘亦身上穿著一看就不屬於他的寬大T恤,腳上踩著花花綠綠的人字拖,招手示意門裡跟他穿著同款的人出來便說:“上次陪張行止上班,去黎老師工作室給《Zar》拍過一回寫真。”

這不就對上了。

寧予年隻能接著戲往下,恍然一個轉眼望黎淮:“敢情你上次說的鐘亦是他!太久沒見了,我完全沒想起來。”

鐘亦、張行止:“……”

實話是這個理由太爛,寧予年聽完自己都無語,已經準備直接受死公開處刑。

哪想到黎淮就那麼輕易點下了頭說:“那是很巧。”

他們現在待的,並不是南塘主島,遊玩的地方不多,隻是因為在港口附近,不少人都會選擇在分島的民宿住一晚歇腳。

行程緊就等白天一空立馬坐船去主島,不緊就先逛一天,所以在這裡碰到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

鐘亦他們到這裡也就是前一天晚上的事,也是臨時起意,打算玩一步看一步。

於是寧予年倒成了現場唯一做過攻略的人,一切都開始順理成章。

現在不是旅遊旺季,整個島上除了生活在當地的居民,沙灘上看不到人,蔚藍乾淨。

他們從民宿出來,鐘亦跟著,他們去沙灘散步,鐘亦跟著,現在他們沿環島公路騎自行車,鐘亦還跟著。

也不太出聲跟他們搭話,但就跟鼻涕蟲一樣怎麼都甩不掉!

經常在他覺得氣氛正好,快把他們給忘了的時候冷不丁冒個泡。

問題鐘亦那個平時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木頭愛人懂得還多。

從這邊的海水怎麼受洋流影響一半清一半濁,到這個時間為什麼大姨大叔會在海邊挖東西、具體能挖出什麼,一應俱全都知道。

分分鐘把寧予年連夜做的那點功課乾掉了,時不時還能延伸一下什麼叫“沿海沙漠”。

黎淮本來就對不知道的東西愛問,問著問著就成那兩個人走到一起,鐘亦跟寧予年被甩在後麵。

這個月份的港市氣溫已經明顯開始回暖,但在海邊不一樣。

海水滿盈盈的,煙波浩渺,微鹹的海風撩在人臉上,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人吹透。

頭發、衣角全沾上濕鹹的潮氣,有些發黏。

寧予年踩著腳下細軟的白沙,終於在張行止又一次被黎淮喊去點讀“趕海”知識的時候瘋了。

他走在鐘亦身邊故意拖慢腳步,隻等前麵亂石灘拐角一轉,果斷反身將人堵在高高從沙地裡聳起的“峭壁”下: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鐘亦猝不及防被他搡上石頭,脊柱硌得生疼:“我不是說了我不知道。你在你外公壽宴占完寧虞便宜,臨時打算來的,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這不說還好,一說還知道壽宴的事,寧予年心裡更毛了,抬頭看過一眼還蹲在地上不知道研究什麼的兩人,便又想把鐘亦往石頭上按。

鐘亦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他的手:“風度都被喂到狗肚子了嗎,也體諒一下老年人吧。”

他雖然做了一晚上還能在外麵閒逛,但這是他跟張行止在一起這麼久,辛辛苦苦“煉”出來的成果。

隻是不影響正常走路,不代表零部件完好無損,能隨便磕碰:“再說我比你來得早,你自己心裡也清楚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講講道理,現在明明是你故意帶他來見我的概率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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