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耷拉著眼更委屈了,那她就是看到沙包到寧予年跟前才破的啊,說什麼都不肯。
眼看孩子就要哭了,鐘亦拍了拍接完電話,回到他身邊的針線活小達人,示意他去解決一下。
結果張行止剛從位置上起身,寧予年已經在“案發現場”半蹲下了,撿起那隻徹底癟倉的沙包一頓看,發現上麵原來還繡了《海底總動員》的小醜魚。
於是他了然抬頭望向小姑娘:“你喜歡尼莫啊,但我比較喜歡馬林。”
在場除了民宿老板一臉茫然,其他三人都知道尼莫是《海底總動員》的主角小醜魚。
馬林是尼莫的爸爸。
那小姑娘聽見熟悉的名字果然開口:“但尼莫其實很厲害,馬林都不相信尼莫能成功……”
“那是因為尼莫沒讓馬林看到他長大成熟的一麵嘛,最後馬林不也放手相信了。”
寧予年說著便朝她招了下手:“還有新的沙包布沒,我幫你縫一個。”
小姑娘其實也沒徹底明白自己聽懂了什麼,但懵懵懂懂間就照辦了,除了還有點怯生生,倒是當真沒再哭沒再癟嘴。
老板看寧予年就地穿針引線,拿起布料像是真要乾,立馬覺得不好意思了。
本來也不關人家的事,哪有這樣麻煩人的。
但寧予年趕在他開口以前便說:“我朋友愛吃蟶子,老板明天中午開火的時候給我們加個餐吧。”
老板淳樸撓了下後腦勺:“就算不幫我女兒也能加的!你們人都很好。”
被點名愛吃的蟶子的黎某早已放下筷子看他。
膝蓋著地的年輕男人肩寬腿長,也不坐老板給他找來的小板凳,就那麼一直半蹲在地上,跟小姑娘湊一起看針腳。
邊看邊繼續聊動畫片,針線迅速齊整的縫紉機一樣。
“過了太久,我倒是把他的手藝搞忘了。”
鐘亦笑吟吟端起黃酒抿了一口。
黎淮:“他什麼手藝?”
鐘亦故意挑眉作出意外狀:“什麼啊,難道真的長大了嗎哈哈哈,他沒給你炫耀過他以前的事?”
黎淮正要開口,就被那頭小姑娘的歡呼聲打斷。
起因是寧予年說要給她縫個“飛向宇宙,浩瀚無垠”。
鐘亦奇怪這又是個什麼東西。
“《玩具總動員》太空人巴斯光年的口頭禪。”
黎淮答完還在關心寧予年的手藝:“能縫出來嗎,太空人比小醜魚複雜多了。”
鐘亦勾唇笑笑:“他以前為了混口飯吃,米粒刻畫都能自己蹲街上研究會,沙包縫個太空人算什麼。”
黎淮終於忍不住頓了一下:“你知道他很多。”
鐘亦意味深長揚了下嘴角,幾乎明牌:“我知道很多人很多。”
黎淮不說話了。
他已經百分百確定鐘亦找他的意圖。
鐘亦也沒想掩飾。
於是現在還被蒙在鼓裡,隻剩了寧予年。
大概就黎淮重新拿起筷子,吃完一隻梭子蟹的時間,全新的巴斯光年沙包已經被遞進小姑娘手裡。
老板看著上麵漂亮利落的針腳都覺得不可思議:“這比我老婆縫的好看多了,專業的吧?”
寧予年深藏功與名拍拍膝蓋起身,臉上享受成就感的笑還沒露出來,就聽那小姑娘歡天喜地給他來了一句:“謝謝叔叔!”
寧予年:“?”
鐘亦直接笑翻。
老板趕忙忍俊不禁糾正自己丫頭這是哥哥!
結果小姑娘收了沙包也不認生了,很認真跑到餐桌邊指著張行止跟黎淮說:“這才是哥哥!”
現場又是一陣驚天大笑。
寧予年摸摸自己的臉天都塌了。
但看見黎淮也笑,寧予年哼哼唧唧就又好了。
後來他們吃飽喝足上樓,寧予年發現房間裡的燈忽然不亮了。
黎淮要打電話給前台,被寧予年攔住:“鐘亦他們沒反應,可能隻是我們房間跳了閘。”
然後黎淮就看他四處搜尋總閘可能在的位置。
關了門的房間黑岑岑的,窗外雨簾遮天蔽日,隻有極偶爾出現的閃電,照亮一瞬屋子。
黎淮單薄的身形靜默在床邊和四周融為一體,不免開始回味嘴裡的酒精。
那民宿老板釀的黃酒,黎淮在樓下喝的時候不覺得,隻知道入口容易,像飲料。
結果他現在喝完緩了一陣了,後勁反而上來,鬼使神差便望著寧予年的背影開口:“你以前學過很多東西?”
寧予年一聽就知道是鐘亦說的:“生計嘛。”
黎淮:“你從家裡被趕出去才剛成年?”
既然提到,寧予年也不藏了,笑笑說:“其實還沒成年,因為當時福利院為了把我推銷出去,合領養家庭的要求,私自給我身份證改大了兩歲。”
也就是十六。
十年後的今天,年紀正好跟寧虞宣稱的“養女”二十六吻合。
“……那你真的很小,比我還小四歲。”
黎淮依舊坐在床上。也許是他口吻過於平和,也許是寧予年過於專注眼前突然被他找到的總閘。
總之寧予年完全沒察覺出黎淮的異樣,哢嚓一下把開關推上去隨口說:“在生計麵前,年齡不值一提。”
屋子裡不知是什麼電器發出“滴”的一聲響,兩人頭頂的電燈應聲亮起。
隻那麼晦暗不明的一盞,卻意外得讓黎淮覺得亮堂:“……讚同。”
肖**當初沒錢找他的時候,也沒考慮過他的年齡。
但寧予年的注意力還在房間成功被他弄亮的燈上。
他們除了開了一下空調,也沒用什麼大功率的電器,怎麼會突然跳閘。
寧予年邊四處檢查邊說:“如果你感興趣,改天空了可以給你講上次在公寓還沒來得及講的,也不是什麼秘密,不要聽鐘亦瞎拱火。他就是談戀愛半退休以後,做項目的頻率低了,閒的。”
黎淮聽他提及鐘亦熟稔的口吻,猜他應該已經忘了今天白天,他為“偶遇”扯給自己的理由。
寧予年沒檢查出所以然,扭頭回來跟黎淮對視卻聽他們同時出聲:
“你們怎麼認識的?”
“寧虞還沒找你嗎?”
兩人皆是一頓,頭頂的燈再次滅了。
這回隔壁倒是傳來鐘亦的喊話,一陣腳步過後,敲門聲響起。
寧予年立在床邊正要過去,就聽黎淮披著黑暗追問:“他知道你我不知道的事讓我有點不舒服,你們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