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青年看起來年紀不大, 身量很高,但用帽子小心翼翼地將臉遮著。
黎淮看著身形總覺得眼熟,對寧予年說:“你說你在洗澡, 問問他是誰。”
寧予年照辦了。
青年大約辨彆了兩秒門裡傳出的聲音才開口說話,說話時一隻手還壓在帽沿上:“是予年哥嗎?”
寧予年、黎淮不約而同一眼對視,果然在對方眼裡看到驚訝。
寧予年難以置信開門:“臣曆?”
公寓門打開, 從青年鴨舌帽底下露出的臉輪廓分明, 果然是鄧臣曆。
一身黑衣的鄧臣曆見到兩人第一個動作, 便是越過他們朝隻點著一盞橘燈的公寓裡望。
屋子裡酒香四溢,殘餘的西餐還放在茶幾上的冷盤裡, 光線很暗, 氛圍曖昧溫馨, 看起來隻是一頓很普通的二人晚餐。
但他還是堅持問:“公寓裡還有彆人嗎?”
黎淮從見到他,就不解他異乎尋常的謹慎, 於是他下意識也開始謹慎:“就我們兩個,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鄧臣曆站在門口身體一動, 寧予年也跟著微微動了下以為他要進門, 結果鄧臣曆徑直偏頭望向過道另一頭,打出一個手勢。
又一陣腳步出現。
隻是聽起來像兩個人。
寧予年、黎淮同時探頭從門口望出去。
樓道儘頭樓梯間的雙開木門打開, 一個眼睛、嘴巴同時被黑布條遮住、塞好的瘦弱青年從裡麵被推出來。
跟在後麵出現的, 是個西裝挺闊,眉眼乖戾的男人,一步步握著青年束縛在背後的雙手朝幾人逼近。
黎淮和寧予年幾乎瞬間認出兩人分彆是誰。
陳密感覺自己大約是被推到一間屋子裡站定,他先是透過耳塞,隱約聽見關門的響動。
然後手上的綁帶鬆了, 嘴上、眼睛上也被取下來——他重見天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黎淮。
黎淮站在茶幾旁正朝鄧臣曆兩人問話, 就被情緒已經崩潰的陳密撲了滿懷, 脊背直直撞進身後寧予年的胸膛,把寧予年也嚇了一跳,雙手在黎淮肩上扶好。
陳密瞬間錮著他的脖子,扯著嗓子就在他懷裡哭開了。
黎淮很快感受到肩頭衣服傳來的濕意,耳邊全是陳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要死了”打著嗝的哭嚷。
饒是黎淮也經不住遲疑,背後的寧予年示意抬手拍拍。
黎淮就抬手在陳密背上拍了兩下:“……沒死,沒事了。”
但陳密哭喊的攻勢絲毫不減。
直到鄧臣曆再聽不下去,伸手從他左右耳朵揪出兩坨海綿,說:“沒事了。”
短短三個字,陳密脊背便是一僵,嗓子眼陡然安靜得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
他小心翼翼從黎淮脖頸抬起的臉蛋已經哭花,紅彤彤的眼睛一看到鄧臣曆和他身邊的男人便是一顫,飛快癟著嘴把自己重新藏回黎淮脖頸裡。
黎淮第一次被誰這麼拚命摟著,猝不及防又不自然。
鄧臣曆率先介紹了站在他身邊的男人:“王滄。”
王滄象征性從西服外套裡掏出一張名片,彎腰按到茶幾上,自在得猶如回到自己家,不需要人請便架腿仰靠到了沙發。
“你們公寓的地址是從這個小朋友嘴裡問的。”
他指了指還抱著黎淮脖子的陳密。
至於陳密是怎麼知道的……
陳密驚魂未定在黎淮耳邊癟嘴:“地址是之前嚴司告訴我的,我以後再也不亂招惹人了……”
鬼知道他今天剛從寧虞給他安置的落腳處出來,就被幾個彪形大漢捂嘴拖到小巷子裡有多害怕。
麻袋往腦袋上一套就被擄上了車。
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讓他反應,連載他的具體是麵包車還是私家車都不知道。
綁他的人手腳麻利,第一步首先把他嘴塞上了。
他以前一直以為電視劇裡塞嘴都是騙人的,明明可以用舌頭頂出來。
但今天他知道了,一旦塞上是真的動彈不得。
箍在他手腕上的東西像超市裡綁水果的塑料條,硬細一根勒進皮肉。
車廂內沒有任何人跟他說話,甚至連交談都沒有。
隻有發動機,和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
但很快他連這點聲音也聽不見了,因為有人給他塞了耳塞。
他開始瘋狂在腦海裡搜尋自己得罪過什麼人,還是真的隻是點背,他們打算直接拋屍荒野也說不定。
一切都是未知的,陳密在那一刻是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那種恐懼在他從車上被帶下來,拎到某間辦公室見到王滄時達到巔峰。
“我太害怕了,他一問地址我就說了……”
陳密哪怕被安置到沙發另一頭,一雙胳膊也箍在黎淮腰上不敢放。
眼前曾經被他列為“心頭好”的三個男人,現在落進他眼裡全成了豺狼虎豹——儘管寧予年是無辜的。
黎淮看陳密是真的被嚇到。
托寧予年的福,他現在也知道必要的時候得安撫性地摸摸湊到自己跟前的毛腦袋了:“說了就說了。”
此刻公寓裡的布局,大概就是沙發分成三半。
鄧臣曆和王滄坐在靠窗那邊,陳密貼著黎淮坐在靠門這邊,寧予年坐中間。
鄧臣曆對現在的狀況其實很無奈,他隻是表達了自己想給寧予年提個醒的意思,根本沒想到王滄的做法會如此激進。
他主動道歉說:“這件事是我們不對。”
但當事人靠在沙發上紋絲不動,明顯一點沒覺得自己有錯:“不是該慶幸動手的人是我嗎?膽子也不能太大。”
陳密一聽他的聲音就忍不住抖,到底還是個小屁孩,碰到瘋批還是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