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白修長的手, 比冬天的冬青葉還要濃烈的綠。
苗培珍臉上已經開始浮出震驚。
他其實從黎淮進門,就注意到了黎淮手上這枚戒指。
是祖母綠不錯,款式和雙子星很像也不錯, 但他以為隻是普通的模仿。
張元想也沒想就要把黎淮取下的戒指接過來。
苗培珍條件反射伸手, “啪”一聲脆響打在他手背上。
張元直接呆了。
苗培珍明顯也被自己嚇到了一秒,很快不好意思緩過來:“……戴手套。”
張元趕緊:“哦哦。”
苗培珍動作麻利在桌麵墊上絨布, 從包裡拿出白手套和放大鏡。
張元有樣學樣,也戴上手套。
在他們觀察寶石的時間裡,寧予年也一直在觀察他們。
很明顯兩人的關係並不近, 估計隻是為了查案臨時湊到一起。
至於具體多臨時才會拍一下手就尷尬成這樣,還有待寧予年考察。
黎淮端著茶杯,視線從兩人身上一掃過去,和身旁人對視。
寧予年隻是乖巧眨了下眼,黎淮心裡就有數了。
苗培珍看完寶石,首先給寧予年道了歉。
說他們聽說他接任了倪向榮的企業, 以為他已經打算淡圈不再關注這塊,他們不希望無關人員知情,之前才會閃爍其詞試探。
“所以……這真的是第二枚雙子星嗎?”
苗培珍望向寧予年的眼裡仍然帶著難以置信, 但其實他心裡堅定的“信仰”已經開始動搖。
擺在他眼前這枚祖母綠, 跟雙子星的相似度從顏色、淨度、大小、切工全都完美吻合。
結果寧予年頂著他熱切的目光,坦然聳了下肩:“當然是假的。”
張元、苗培珍:“?”
寧予年:“不過也可以是真的。”
張元、苗培珍:“……?”
兩人一時都被他搞蒙了。
隻有黎淮還端著茶杯, 老神在在。
他是不懂玉石珠寶,但他懂寧予年。
苗培珍下意識又朝張元手裡的東西望,企圖搞明白寧予年現在究竟什麼意思。
張元反而放下寶石不看了, 轉而盯人:“你是想放假消息出去, 引那個小偷現身?”
寧予年眉眼彎彎地, 一臉盛讚也不說話, 隻是笑,像是恭維警察不愧是就是警察,想到的計謀都更高明些。
苗培珍還沒從“是”跟“不是”雙子星裡繞過來:“……什麼假消息,什麼意思?”
張元微微蹙眉:“意思就是這枚祖母綠的確不是雙子星,但隻要放出去煙||霧||彈,說雙子星其實有一對,另一枚也保存在博物館裡,小偷隻要不想自己手裡的費勁偷走的東西貶值,肯定會想辦法再偷一次。”
相當大膽的想法。
苗培珍光是聽都覺得荒謬:“突然冒出來第二枚,會信嗎?”
寧予年一臉無辜把茶杯放回桌上:“您剛剛不就信了,說明行得通。”
苗培珍語塞。
張元則是徹徹底底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坐在他對麵的年輕人。
寧予年補充:“這枚甚至都不是哥倫比亞木佐礦口產的。”
在過去二十年,哥倫比亞祖母綠產量下降,讚比亞、巴西等地的新礦床資源又陸續被發現。
國際市場中,讚比亞逐漸成為祖母綠重要的後起之秀。
幾秒對視,苗培珍臉上的神情終於鬆動:“……等我幾分鐘,我得請示一下。”
寧予年示意他自便。
苗培珍當場掏出手機給領導發消息,張元忍不住又拿那小小的寶石研究起來。
寧予年明明是在場年紀最小的一個,卻是最老練、說鬼話最不眨眼的。
穩穩靠在椅背,告訴他們想拍照也沒關係。
“是不是該剪頭發了。”
寧予年的注意力已經從訪客轉移到黎淮身上,抬手在他略略長長的發尾摸了摸。
這件事他早先在床上就發現了,隻是那時明顯有其他更吸引他的東西,一直沒找著機會說。
黎淮撐腦袋看他:“留長呢?”
“鐘亦說的那樣?”
“嗯。”
“那也行,都很好看。”
寧予年望著他笑了,兩個淺棕的玻璃球裡澄澈依舊,從始至終都若無其事的,好像剛剛耍了人、出了主意的不是他。
其實黎淮仔細想想,這樣的時刻有很多。
隻是寧予年應對起來過於遊刃有餘,總讓人忽略這些問題的分量。
比如今天他們就好像隻是見了兩位新朋友,隨口閒談聊了兩句。
新的劇情點差不多落幕,黎淮張嘴打了個哈欠。
寧予年胳膊搭在他椅背上,讓他先上去洗漱:“我等下就來。”
黎淮從座位起身,隻簡單同對麵兩人眼神交彙了一下,一句多的也沒說。
張元是直到看著他的背影到門口才想起來開口,舉起手裡的東西:“你的戒指。”
寧予年本來想說放在這就先放著,他等下幫忙帶上去。
結果黎淮竟然短促一聲“噢”主動折返回來,臉上沒什麼表情,手上接過重新戴上戒指的動作也很隨意。
但寧予年就是一下高興了,特彆高興,情不自禁便在從他身邊經過的黎淮手上牽了一下。
黎淮給了他一個“你是小學生嗎”的眼神,但等再背過身,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
苗培珍還在緊鑼密鼓地跟領導艱難請示著。
張元在旁邊看他們這樣正大光明也沒說什麼,隻是抱著胳膊。
抱累了就說他出去抽根煙,讓苗培珍不急,慢慢溝通。
張元站到會客廳的木門外,掏出煙點上,眼前有錢人的花園混合在夜色和他嘴裡吐出的白霧裡。
果不其然,沒一會他背後的伸縮木門便輕輕“轟隆”響起,然後“轟隆轟隆”又合上。
他隨手給同樣出來的寧予年遞了根煙。
寧予年擺手說不抽,直接沒接。
張元又自己收起來,仔仔細細塞回煙盒。
“你不是文保分局的。”
寧予年和他一起望著外麵靜謐的園圃藤架:“經偵的?”
張元似乎也沒想著能瞞他,隻是問:“怎麼發現的?”
寧予年笑了下:“你跟苗培珍根本不熟,搞不好今天||行動才第一次見。你對我和我愛人的興趣,也明顯大過珠寶,看起珠寶毫無章法。最關鍵你文保分局的證件雖然是真的,但未免也太新了,你還有另外一張使用時間更久、磨損程度更真的。”
寧予年說著便抬手亮出一張印著張元更青|澀照片的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