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雙方父母都在,一切都來得突然又理所當然。
寧虞直到結束送戴菱回家的路上,才算徹底緩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茫然無措向身邊挽著他胳膊的女孩問:“你怎麼會想著第一次見麵就要跟我結婚……”
戴菱說:“才不是第一次見,之前我見過你好幾回。”
寧虞更迷茫了。
如果是像今天這樣的場合,他不可能不知道戴菱在場:“……在哪?”
戴菱湊近他小聲報出一個餐廳的名字:“我很喜歡吃他們家的牛肉羹。”
寧虞當時步子就不邁了,愣愣停在原地看她。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戴菱嘴裡這家餐廳,隻是因為餐廳隔壁就是酒店,方便帶人上床而已。
而他帶上床的,必定是男生。
“你……”
寧虞才說出一個字就被戴菱掐斷:“你是我喜歡的長相,性格感覺也不錯,起碼不笨,但也不會自作聰明。”
月色下,女孩一雙含笑的眼睛黑亮亮的,化著瓷娃娃一樣精致的淡妝:“我就是知道你是同性戀才找你的。”
寧虞又是半晌沒說出話,不明白她怎麼會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此草率:“為什麼?”
“畢竟我遲早都是要死的嘛。”
戴菱解釋得很坦然:“如果結婚對象是異性戀,我一生不了孩子,二過不了夫妻生活,對方應該也會為難。”
寧虞聽完想告訴她,以她的家庭背景,再為難也不會覺得為難。
戴菱緊跟著下一句就說了:“所以還不如直接找個圖我們家條件的。你很想往上爬吧,感覺你比他們都想。”
寧虞當時坦誠應了句“想的”,他們兩個結婚的事就算徹底定下來了。
然後也有了他為了讓倪向榮點頭把女兒嫁給他,第一回對人跪在了地上。
戴菱明知道他跪的隻是錢和烏紗帽,依舊急得對倪向榮發了脾氣——平時說話聲音大一點都要捂胸口的人,那天卻是直接摔了杯子。
戴菱對他也不是愛,隻是友善。
但戴菱經常在結婚以後說她覺得自己很幸福,然後寧虞就忍不住對她更好。
有時候寧虞都忍不住替倪向榮和戴淑芬惋惜。
戴菱像是創世者遺漏在人間的天使,讓她投胎到有心臟病遺傳史的家裡,隻是想她早日重回身邊。
寧虞很早就打定主意,如果他以後不得不有個孩子,他希望能是女兒。
跟戴菱一樣。
所以當他發現寧予年撒謊的時候,怒不可遏。
是戴菱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寧予年跟他很像,她很喜歡這個孩子。
至於那封遺書。
幾乎可以說現在一切的一切,都由那封遺書而起。
寧虞坐了良久才重新掏出手機給黎淮發消息。
-“我回去陪你?”
黎淮回得很快。
-“不用,你不是在外地”
-“我叫了寧予年,春棠也在”
寧虞看著自己輸入框裡關切敲下的字字句句,覺得可笑,全刪了。
他都已經自顧不暇,竟然還有心思關心彆人。
一步錯,步步錯。
對戴菱是這樣的,對黎淮也是。
他連告訴黎淮自己根本沒去外地出差的立場都沒有,隻能說。
-“那你有什麼不舒服,記得讓寧予年帶你去醫院”
黎淮簡短。
-“好”
寧予年收到黎淮消息,是開會開到一半,扔下一屋子人跑回家的。
他一早和大家一起吃過早飯,就出門上了班。
黎淮沒在微信裡說具體,隻說要他回去。
寧予年也沒多問,看到消息就讓副手去地下停車場等他了。
他重新折返回家的時候,春棠、春煜還在客廳裡下國際象棋。
老老實實蹲在旁邊圍觀的宮範聞見他出現,還覺得莫名:“總裁隻上半天就能下班?”
寧予年看他們都像不知情,咽回嘴邊的話便直直朝自己的房間過去了。
春棠若有所思將視線掃向旁邊的管家,發現管家嘴上不言不語,但神色間多少還是能看出些“端倪”。
寧予年打開自己臥室房門的時候,屋子裡光線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同外麵正下午的日頭全然兩副模樣,被褥間鼓起的一個小山包。
黎淮還背對門口、側躺在床上,隻能看見他露在被子外麵一點點的後腦勺。
寧予年下意識放輕了關門的手腳,隨手把公文包在旁邊支架掛好,繞到床的另一邊蹲下。
不等他開口說話,閉著眼的黎淮便自發將身子往裡挪了挪,在床邊邊上露出一個空位。
寧予年了然脫下正裝外套和皮鞋,並排躺上去,猜他就是又做夢了,隔著被子將人摟進懷裡:“夢到了什麼?”
兩人周圍靜謐一片。
黎淮合在一起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隻有上下交錯的眼睫輕輕抖了一下,鬢角的碎發比嚴管家在廚房看到時濕得更徹底。
他唇瓣發乾,湊到寧予年耳邊的嗓音已經嘶啞得說不出話,隻能用斷斷續續的氣音訴說自己的罪行。
“……我夢到我把黎堂殺了,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