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1 / 2)

懷璧其罪 廿小萌 12631 字 7個月前

宮範聞雕過很多東西,大到時代廣場的巨型塑像,小到米粒、鉛筆芯,但唯獨在奶油上是頭一回。

寧予年今天出門早,都沒來得及仔細觀摩就去接陶永傑了。

眼下蛋糕被傭人們拆開禮盒包裝一看,寧予年對著上麵的紋樣直接樂了:“你這是在搞細木鑲嵌嗎,夠舍得下功夫啊。”

細木鑲嵌這種工藝最早在古埃及、古希臘時期出現,但一直到中世紀17、18世紀才複興達到巔峰,備受法國宮廷推崇。

當時的歐洲,隻有宮廷頂級家具才能用上這種工藝,因此細木鑲嵌也被稱為“皇家的裝飾工藝”。

不需要任何文字贅述,僅通過年代、風格、國家和工坊就能追溯出曾經擁有過它的家族。

宮範聞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辦法,讓奶油在太陽底下晶晶亮的,像是上了一層通透的亮油,但底下的紋理又全在。

寧予年饒有興致圍著那三層方圓轉了一圈,立刻認出來:“樣式取的仙鶴屏風,設計工藝用的是之前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那個國際象棋棋盤上的工藝啊。”

棋盤是老頭帶他們一起看的,牙雕染綠,這個蛋糕則套了中國風的殼,黑底白鶴彩團花。

但蛋糕上的鶴花並不密集,宮範聞嫌隻做圖案沒有質感,隻能算半瓢水工藝,所以背景也沒放過。

暗紋仿製了14世紀意大利工匠從西班牙學習來的印刷羊皮紙襯墊和交錯星紋,邊沿鉸鏈15世紀意大利出產的肖像勳章也一並搬來,悄悄嵌在蛋糕角落裡。

不過勳章上的肖像換成了黎淮,寧予年一看筆觸就知道是春棠畫的。

宮範聞平時也挺沒正形一個人,但說起專業領域,立馬謙遜了:“我也想工藝跟中國風配套,但手藝不到家。”

這也是當初宮範聞能被寧予年忽悠到中國,最重要的原因。

他常年泡在歐美,拿手的都是洋貨,日韓倒是也有涉獵,但獨獨對中國完全空白,根本學不到,也學不正宗。

酒開好了,禮物另外放在旁邊,所有人都端著酒杯圍到蛋糕跟前。

嚴管家大白天也還是給準備了蠟燭。

黎淮第一次被這樣簇擁在中間,隻能請求大家彆給他唱歌,他實在受不了。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誰動手拉了禮花炮,兩簇彩帶在眾人背後交錯散向天空,“砰砰”兩聲把黎淮嚇了一跳。

等他扭身想看發生了什麼,柳綠花紅的彩帶已經零星落到他頭發上。

寧予年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捧玫瑰遞到他跟前:“你上次不是說我從來沒給你送過花,趁著過生日一起補上。”

玫瑰是最尋常的紅玫瑰,但並不像彆人喜歡弄的陣仗那麼大。

花束裡總共就包了十一枝,但旁邊做配的花草很漂亮,一隻手就能握住,小巧精致。

寧予年遞著花,一並掏出了之前還沒打開的戒指盒。

黎淮眼疾手快,花也顧不上接了,首先拽到寧予年胳膊上:“你彆跪。”

黎淮自己一個人待慣了,寧虞也不是喜歡張揚搞浪漫的性格。

他總覺得這種儀式感的東西應該是私密的,人一多就會奇怪。

但寧予年無辜眨了兩下眼:“不跪,隻是個裝飾品而已,沒什麼特殊含義。不值錢,隨便戴。”

然後他把戒指盒打開,眾人狠狠見識了一把什麼叫《不值錢》。

絨墊裡的戒指儘管造型樸素,隻是白鑽圍著鴿子血太陽花一樣,一瓣瓣向四周舒展開,但這中間的紅寶石分量未免太足。

至少有八到九克拉。

紅寶石在《聖經》裡被提到四次,是彩色寶石裡最富曆史意義、也是價格最昂貴的,在古代梵語裡翻譯過來是“寶石之王”。

隻要顏色略有差異,就會引起巨大的價格浮動,連連打破世界各大拍賣行的成交記錄。

而寧予年送的這顆,品質在陽光下肉眼可見無雜質,散著柔和炙熱的紅色熒光。

如果上拍賣行,少說也得在各大珠寶專欄占上一個版麵,不知道又是從哪悄麼聲搞來的。

宮範聞當時就跟黎淮開玩笑:“以後寧予年要是惹你不高興,你也不用動他,直接把這顆紅寶石碎了,保準他跪下來哭三天三夜嗝都不帶打一個。”

寧予年翹著唇也不問什麼願不願意,兀自把戒指套到黎淮無名指上附和:“萬一碎不動,就打電話宮範聞,讓他幫你碎。”

眾人瞬間失笑出聲,隻有陳密站在人群偏外圍的地方沒怎麼吭聲。

他私心裡覺得這種碩大的寶石鑽戒也不是給誰,誰都能戴得出去的。

比如黎淮很瘦不顯富態,但他脊梁骨隻要戳在那,誰看都知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氣質擺在那,戴上戒指也隻是錦上添花,不會喧賓奪主。

他就不行。

多半看起來要麼像是找人借的,要麼乾脆懷疑戒指是假的,塑料玻璃磨的。

黎淮站在蛋糕正前麵對自己手上的戒指端詳了幾秒:“我是可以許願了嗎?”

大家自然說是。

黎淮拿著花,淺吸了一小口氣沉進胸口,環顧大家說:“其實我就是想試試能不能重新開始寫故事。”

這些年他一直在看、一直在改,技法越來越嫻熟,心中創作的**卻沒有消減半分。

而現在碰到這麼多人、這麼多事,那種想要把大家記錄下來的衝動,幾乎已經噴薄到嗓子眼。

黎淮深知記性是靠不住的。再刻骨的事也會丟失飽和度,丟失細節,情緒、氛圍,甚至真相都會隨之改變。

之前能忍住不動筆,可能真的隻是還不夠想。

“雖然不是紀實傳記,也基本不會出現對應的人物事件,但大家算是我的靈感啟發點,還是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見。”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這件事黎淮沒有提前跟任何人商量過,包括寧予年。

因為他連真正做下決定,其實也就隻在吸氣打算說出口的上一秒,隨時可能反悔。

鐘亦了然:“這就是你答應把授權給我的前提?”

黎淮點頭:“我看我自己的故事看了太久,你可以讓華安或者臣曆采訪我,任何問題,我都會實話實說。但我現在突然看到了彆人的故事,也想過過彆人的人生。”

人為什麼需要讀書。

因為人生苦短,我們能體會到的隻有我們自己這一輩子,其中看到的、聽到的、感悟到的都太有限,所以需要讀書。

需要睜開眼看看彆人的人生。

黎淮:“我已經不想再寫我自己的故事了,所以你的禮物我隻會作為顧問和觀眾。”

寧予年第一個回應:“我沒問題。”

第二個是鐘亦:“我當然更沒問題,求之不得。”

然後一圈人麵麵相覷,忽然開始擊鼓傳花,直到轉到陳密。

陳密嗓音壓得極低:“我……也需要表態嗎?”

他不確定這種時候自己是不是也得跟著自作多情。

黎淮笑了:“等我什麼時候動筆,第一個找你,你可以提前梳理一下你的小秘密。”

陳密頂著這麼多人的視線,難得鬨了個大臉紅,講話支支吾吾:“我能有什麼秘密……”

但陳密的下一個是肖**,肖**才是最難搞的。

寧予年現在開場白式的澄清幾乎已經成慣例:“這個我事先真不知道。”

肖**還沒開口說話,邊上的肖洵已經搶先:“都說是生日願望了當然沒問題,但是寫完要第一個給我爸看,對吧?”

肖**:“?”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應當,就自動略過肖**本人的意見直接往後了。

鐘亦末了還用一種“你再想後悔就來不及了”的口吻問:“就這麼簡單的前提嗎?”

黎淮還是點頭:“就這麼簡單。”

鐘亦反手便摸出第三個禮花炮,“砰”地打到天上,旁邊宮範聞、王滄把香檳捏在手裡等半天了,也跟著揚臂打開。

注滿氣泡的酒水飛快衝到半空,要不是寧予年摟著人躲得快,黎淮大概轉眼就有機會把春棠的新衣服換給大家看。

“成交!”

張行止手裡的相機按下快門定格。

他其實從今天來的時候手腕上就纏著相機,一直無聲無息肩負著現場拍攝記錄的工作。

嚴管家也沒跟他客氣,時不時就會找到人檢查檢查成品誇讚一番,勢要把好不容易迎來“大場合”的癮過足。

不過切蛋糕這種活,黎淮從來不做,哪怕當壽星也由寧予年代勞,手裡餐盤都沒要,直接就著寧予年的嘗了兩口。

實在是不愛吃。

黎淮跟燙了舌頭的貓一樣,剛想從寧予年的酒杯裡偷兩口酒漱口,陶永傑就過來叫了。

說是他兒子一聽說自己今天錯過了誰,立馬撥來了視頻電話。

今天生日現場收到禮物的,不止黎淮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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