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晚風習習掠過水麵吹上來, 卷著濕鹹的潮意,涼絲絲的。
這一片海岸線連著背後的彆墅群屬私人領域,沙灘上很乾淨。黎淮、春棠頂著夜色各自把鞋拎在手裡, 一步挨一步踩著腳下細軟的白色沙粒。
“現在吃完東西還是不舒服嗎?”
春棠逆風看向身邊人撫住上腹的動作, 抬手從嘴裡勾出銀發款到耳後。
黎淮手下揉了揉:“也沒覺得吃了多少,但好像就是很難消化。”
消化不良這件事,他從很早以前就有,但一直沒放在心上。
現在突然變嚴重,還得益於上次的痙攣, 讓寧予年一下就對他肚子裡這些零件上了心,每天儘心儘力替他操持著。
結果這堆零件久旱逢甘霖, 蹬鼻子上臉。
以前沒人搭理的時候, 還知道自己默默忍著,現在一發現有人惦記, 立馬開始控訴他以前的冷漠。
眼見越養越嬌氣, 黎淮的食量越來越小, 卻依舊連續好幾天吃完晚飯難以入眠,就像在上腹那堵了口氣,不上不下膈應著弄不出來。
做運動、散步用處都不大,時不時胃裡還會反酸。
“空了還是讓寧予年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春棠從他手裡把鞋接過來,單手跟自己的一並拎著。
黎淮一耳朵便聽出不對,扭頭看他:“你這麼快又要回去了嗎?”
春棠兩彎雪白的睫毛似是盛著海麵的浪, 在月色下波光粼粼泛著光:“張行止給你拍的照片他們好像都很喜歡, 邀請我回去聯名辦秀。”
黎淮立刻樂了:“那是應該回去。”
春棠寵辱不驚咧了下嘴:“不想社交。”
“就挑個設計風格合你心意的。”黎淮眼裡噙著笑, 口氣大得一點不擔心春棠沒得挑。
“再說。”
春棠沒什麼所謂應著,再接話,已經把話題挑開:“是不是今天是采訪你的最後一天, 再往後就沒你什麼事了,我應該也來得及陪你回港市去一趟醫院。”
黎淮想說他小題大做,遠在美國的肖洵便打來問候的視頻通話。
黎淮接通,框框裡第一個露麵的卻是肖波波。
自從寧予年跟他南下,一起住進鐘亦這幢海邊彆墅,肖波波這個超長待機了十多年的大家長,終於難得放了個長假,一心一意飛去美國陪陪老婆二寶。
順便也少沾點辛辣刺激,養養他做過手術的胃。
眼下肖波波從視頻裡看見黎淮,第一個問題就是寧予年在哪,有些不滿:“我把你托付給他,他怎麼還把你托給彆人。自己的孩子要自己帶都不知道嗎?”
黎淮被他的說法逗彎了眸,微微垂下眼睫說:“要帶也是沒事的時候帶,肯定不會在準備跟人扯皮打架的時候帶。”
肖波波稀奇:“他跟誰吵架?”
餐廳裡,鐘亦一臉無辜地坐在寧予年對麵:“你怎麼又凶我,又要對我動手嗎?”
寧予年的臉色從張行止起身離開就冷了:“我隻看了你兩眼,什麼都沒說你就知道我要動手。”
言下之意就是指鐘亦心虛。
再不然就是明知故犯。
整張餐桌隻剩了他們兩個,鐘亦眨巴的眼睛已經開始朝張行止離開的方位瞟,似是在考量自己現在還來不來得及把人叫回來。
寧予年靠在椅背涼涼出聲:“我還以為你不怕我找你。”
“我……是有哪裡沒給小黎照顧周到?”
鐘亦對寧予年的策略一向是服軟至上,嘴裡不明所以說著,實則身體卻已經從餐桌上起身,企圖追尋張行止的方位,狀似無意從寧予年身邊經過。
一直到這裡,從王滄和鄧臣曆二樓的角度,都是看不見寧予年神情的。
因為寧予年剛好坐在背對他們的位置,他們自然更聽不見一樓餐廳具體在聊什麼。
所以當鐘亦走過,寧予年驟然起身,一把將人拽換到他剛剛自己坐的位置固定好時,鄧臣曆將信將疑的神情立刻鬆動。
王滄卻隻是挑了下眉,興致盎然瞟過自己手機上的計時提醒:“才一分鐘,你猜下一分鐘你予年哥會不會揪鐘亦衣領。”
鄧臣曆不自覺將眉頭鎖緊,答非所問:“我隻知道黎老師最近狀態不太好。”
具體原因他無從得知,隻能隱隱約約揣測黎淮可能因為項目采訪,被迫事無巨細追溯從前的回憶有些受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