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1 / 2)

蘇亦行今日如常備好了晚膳送來。

淩鉉初故意沉了臉,指了指沙漏:“今日遲了半盞茶的功夫。”

蘇亦行覺察到他的不悅,便拉著他的手低聲解釋道:“方才在路上遇見了東宮裡的一個妹妹,與她閒聊了幾句,耽擱了時辰。”

“你同她們有什麼好閒聊的?”

蘇亦行將碗筷擺放好,拉著皇上坐下:“她說許久未見家中親人了,有些想念。我想著過些時日便是她生辰了,陛下可以允她出宮省親麼?”

“這些事由你做主便好。”

這一段時間,她每日來陪他用膳,按理說天天見麵已經足夠。可他早就習慣了朝夕相對,晚上身邊沒有人蜷在他懷中,他隻覺得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有時候睜著眼睛到深夜,很想爬起來再來一把火燒了紫宸殿,這樣她就隻能搬來和他同住。

用完了晚膳,她正要命人將碗筷收拾好便離開。淩鉉初忽然道:“你誤了晚膳的時辰,要罰。”

蘇亦行一頓,正要瞪他,餘光瞥見宮女太監們都在,隻好老老實實耷拉著耳朵道:“妾身知錯。”

“罰你整理好書桌上的奏折,搬到那邊。”淩鉉初指了指榻上。

榻上還有一個書案,有時候蘇亦行會送些點心來,便和他在哪小榻上一起喝茶吃點心。

蘇亦行走過去一本本收拾,他剛巧將那本提議選秀女的折子攤開擺在了最上麵。

誰承想,她看也不看就闔上了,然後將重重的一大摞折子分了好幾批運過去。搬完抹著汗道:“陛下可還滿意?”

“滿意。”

蘇亦行剛要告退,又聽他道:“你事情辦得好,朕要獎勵你。”

蘇亦行皺起了眉頭,他今日怎麼這般奇怪,一會兒罰她,一會兒獎勵她。

“為陛下辦事,乃是臣妾的本分。”

“朕賞罰分明,說要賞便一定要賞。”

“妾身謝陛下賞賜。”

“賞你今晚侍寢。”

蘇亦行氣結,這叫賞賜麼?這比搬奏折可辛苦多了!

奈何眾目睽睽,她也不能揪他的耳朵,便隻好咬牙應了。

“不過朕公務繁忙,還辛苦你獨守空閨了。”

蘇亦行哼哼了一聲:“巧了,我公務也很繁忙。”她說著便讓雲朵將六宮的賬冊都搬了來,和淩鉉初的奏折堆在了一處。

蘇亦行得意道:“瞧,比你的奏折還要高。”

淩鉉初咋舌道:“你身體剛恢複些,這六宮的事務能打理便打理,怎麼事事都要你來管?下麵的人都不做事麼?”

“六宮的事務現在就是一筆糊塗賬,要一樣樣清算。強公公這些時日忙得一天沒得閒,都瘦了十多斤了。我這裡還算是少的。前日四哥入宮來探望,聽說爹爹也忙得昏天黑地,五禽戲都不練了。”蘇亦行從袖中取出一包點心來,“這是宮外的點心,陛下累的時候就吃一塊。”

他揉了揉她的頭:“朕不累,你也彆太辛苦。”

“我不辛苦。”她說著翻開了一本賬冊看了起來。

燭火搖曳,淩鉉初批閱著奏折,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每每觸碰到那本奏折,都止不住抬頭看她一眼。

蘇亦行倒是全神貫注,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翻完了一本賬本。

他拿筆敲了敲她的額頭:“怎麼翻得這麼快,囫圇吞棗,不會出岔子麼?”

蘇亦行捂著頭哼哼道:“我可認真了,核對了兩遍才翻過去的。不信你看!”

淩鉉初接過來翻了翻,這一筆一劃標注得果然認真,隨意翻開幾頁也都能對得上。他心中暗自驚歎,她這腦瓜子還真是靈光。

“行兒,你若是男子,怕是都能去參加科考了。”

蘇亦行聽得誇獎,止不住咧嘴笑了起來:“我娘親也這麼說過,不過話說回來,今年原本是該有科考的,因著此前的事情耽擱了。我聽說年初的時候便有許多學子來京城備考,如今都翹首盼著不知今年是否還有機會參加科考呢。”

“今年......”

蘇亦行見淩鉉初猶疑,忙道:“我還聽說,許多寒門子弟為了科考都是耗儘了家中積蓄湊夠了盤纏。若是這一次不能參加科考,隻怕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再來京城了。倘若這其中有治國之才,陛下若是錯過了,豈不是很可惜。”

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此事朕心中已經有定論,考自然是要考的。隻是要從春闈改成了秋闈,至於那些考生,朝廷也自有安排。”

“陛下聖明!”

淩鉉初聽著隻覺得比吃了點心還要甜。蘇亦行說話間又翻了半本賬冊,原本她的賬冊比他的奏折還多,如今看來,她隻怕是早早就要看完了。

於是他故意將那本選秀女的折子放到了她還沒看完的一摞賬目中。

蘇亦行果然沒有察覺,一筆一劃寫得十分認真。他瞧著她的筆跡,倒是與他頗有幾分相似。

她翻過餘下的賬目,將它們整整齊齊放好,伸手拿起了那奏折翻了開來。打開來一瞧,赫然是大臣們上奏要皇上選秀女的折子。

蘇亦行愣住了,抬頭看著淩鉉初。他正低垂著眼眸批閱其餘的奏折,似乎渾然未覺自己將折子放錯了地方。

她癟了癟嘴,將折子遞到他眼前:“陛下的折子放錯地方了。”

他接了過來,翻開來瞧了一眼。一抬頭,便見她正緊張地看著自己。

“這些個大臣,平日裡自己家的事情還管不好,還來管朕的家事。你說煩不煩?”

“皇家子嗣綿延是國事。”蘇亦行委屈地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們說的...也沒錯......”

“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往日裡也是朕寵幸你少了。”

蘇亦行想了想:“也不少。”她搬來了彤史,“這個我都有記著呢,起初它才這麼薄薄的一冊,如今已經這麼厚了。”蘇亦行比劃了一下。

“那照這麼說,確實是你的問題了。”

蘇亦行放下彤史,一臉憂愁:“可我自己把脈,太醫來的時候也問過,都說我身子骨很好,理應沒有問題的。”她撩起眼皮瞧了眼淩鉉初。

他咳嗽了一聲:“朕自然也沒有問題。”

“那我替你把把脈。”她說著拉過他的手細細把起了脈。淩鉉初哭笑不得,他本意是想讓她緊張起來,最好能早些拿出那誓言書,他也好用來搪塞這些大臣。

沒想到蘇亦行把了一會兒脈,一臉嚴肅道:“陛下,你身子骨確實有些問題。”

“什麼問題?”

“腎氣不足。”

“......”

下一刻,蘇亦行被扛了起來:“今日朕要讓你體會一下朕的腎氣到底足不足。”

她被丟到了龍榻上,手忙腳亂地阻攔著他:“不行不行,今晚的賬目還沒看完呢。若是現在侍寢,一會兒就起不來了!”

然而她的叫聲很快被堵在了口中,衣帶滑落。蘇亦行很快便繳械投降,乖巧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陛下輕一些,我...我一會兒還要看賬本呢......”

對於她這般公然挑釁,淩鉉初怎能饒了她。她竟會覺得他寵幸她之後還能有力氣看賬本!

於是這一句話,召來了一陣狂風暴雨。蘇亦行起初還能回應他,後來便像是一葉扁舟,隻能隨著驚濤駭浪搖擺。

待雲散雨霽,她整個人像是從水裡剛撈上來,伏在他的懷中欲哭無淚。今晚的賬目是沒法看了。

淩鉉初抱著懷中的人去沐浴更衣,替她換上了褻衣,便將她放在了床上。蓋好了被子之後,這才輕聲道:“朕還有些折子沒有批好,你先就寢。”

蘇亦行氣得快要吐血了,他這明明就是耍賴。

淩鉉初神清氣爽地去批起了折子,想到床上還有個小美人在等著,頓時事半功倍起來。

披好了折子,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坐下,正脫靴子時,一雙胳膊環住了他的腰。

“怎麼還沒睡?”

蘇亦行委委屈屈道:“陛下,我若是不能儘快有孕,是不是就不能當你的妻子了?”

他愣住了,轉身揉了揉她的頭:“你怎會有此念頭?那折子就是些不長眼的大臣亂寫,朕已經駁斥了他。皇後之位一定是你的。”

蘇亦行摟著他的脖子,兩人翻倒在被褥中:“我不在意什麼皇後之位的,我隻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在意。”他捧起了她的臉,“行兒,你也知道,我一向心眼兒小。這裡裝了你,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我的宮中,有你一人便足夠了。”

蘇亦行高興地抱住了他,用力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淩鉉初揚起嘴角:“那誓言書......”

“其實我也希望陛下是我一人的。可東宮裡那麼多的嬪妃,倘若遣散了後宮,她們便都成了棄婦。若是出了宮,她們該如何自處?”

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

“不過,倘若陛下願意每人寫一份和離書,言明今後婚喪嫁娶再不相乾,之後再賞她們安度餘生的錢財,倒也是可行的。”

“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淩鉉初為難道,“隻是這宮中的人......有些我也不認識......”

“我認識。”蘇亦行蹭了蹭他的脖子,“那和離書我來寫,你謄抄一份便可。”

“好!就這麼定了!”他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這一樁心事總算是了了。”

第二天一早,蘇亦行用完早膳便繼續翻賬冊。淩鉉初上了朝,其他事未提,劈頭蓋臉將那提議選秀女的官員駁斥了一頓,官位都降了一品。

有了這個先例,其餘大臣想要上奏時也都斟酌了起來。

過了幾日,淩鉉初上朝時,又一臉愁眉不展。大臣們琢磨著這位新帝的煩惱,試探著問了一句:“陛下可有何憂心事?”

“你們也知,朕與太子妃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原本應該早些封後的,奈何近日她拿出了一物,讓朕一時間進退兩難。”

蘇鴻信正打著瞌睡,一旁同僚戳了戳他,他回過神來,下意識問道:“何物?”

淩鉉初抬了抬手,司南將那誓言書捧來。他歎氣道:“朕與太子妃也是患難之交,她還曾救過朕的性命。於是朕曾經應允過她,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一份便是朕當初寫下的誓言書,還有金印。金口玉言,你們說,朕是不是不能違背誓言?”

朝臣們頓時議論紛紛,蘇鴻信都傻了眼,一旁的同僚湊過來翹起了大拇指:“蘇大人教女有方啊。”

蘇鴻信趕忙上前道:“陛下,想來當初這也是玩鬨話。太子妃...還少不經事,這才提出了這般無禮的要求,做不得數的。”

“蘇愛卿是想朕當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臣不敢。”

監察禦史忽然上前一步道:“陛下不可!這太子妃與您成婚已有一年有餘,至今還未能承嗣香火。倘若陛下應允此事,於皇嗣無益。臣以為,此事事關國本,不得作數!”

朝中頓時起了一片附和之聲,淩鉉初早料到此事不會那麼容易,但沒想到反對之聲這麼大,著實讓他頭疼。

說什麼傳承子嗣,他父皇留了那麼多兄弟。即便是蘇亦行以後真沒有誕下什麼龍嗣,大不了從宗室裡過繼一個來繼承皇位。他不操心,他們倒是急起來了。

最讓他失望的就是蘇鴻信,原以為他會為自己女兒說幾句話,誰承想他第一個出來反對!

淩鉉初一臉晦氣下了朝,快到用午膳時卻還不見蘇亦行的身影。他便讓司南去尋蘇亦行。不多時司南回來,小心翼翼道:“陛下,娘娘她...她說今日不來用膳了。”

“為何?”

“今日各位娘娘和小主們正在娘娘宮中小聚......”

淩鉉初揉著眉心,這後宮得趕緊散了!不然他連個一起用膳的人都尋不著!

蘇亦行與宮中的姐妹們用了午膳,聽著她們聊得興起,不由得忘了時間。她們來尋她,似乎也是因為聽到了風聲,想探探她的口風。

蘇亦行也是單刀直入,將她和皇上的想法提了出來。原以為她們會不情願,沒想到她們竟也沒什麼疑議,甚至還聊起了出宮後要去做什麼。

蘇亦行聽著她們的打算,心中覺得,似乎女子能做的事情太少。於是晚膳十分便去尋了淩鉉初。

一進門,蘇亦行便感覺氣氛不對。司南拚命使眼色,她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待宮中隻餘下她們二人,蘇亦行便膩歪歪地蹭進了皇上的懷中:“陛下是不是在朝上碰了釘子?”

他舉起折子不去看她,也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