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乘著風的夜影從窗戶輕飄飄地躍入室內時,漆黑一片的屋子毫無征兆地亮起了燈光,刺的他一抬手掩蓋了些許射入瞳孔中的光芒。
“終於回來了呢,離君。”森鷗外背著手站在燈光開關的牆壁旁邊,笑眯眯地看著他,“愛麗絲醬本來還一直堅持著要等離君回來呢。”
“哦。”
離隻是點了點頭,徑直走向桌子旁的書架,目光在上麵微一瀏覽,手指乾脆利落地抽出了一本暗紅色封皮的書,書脊的邊緣印著燙金的花體字母,邊緣一塵不染,顯然他時常清潔。
他抱著書走到窗邊的木椅上坐下,森鷗外看著對方已經把書本翻到做了標簽的那一頁,開口道:“離君沒有什麼需要和我解釋的嗎?”
“您希望我向您解釋什麼呢,鷗外醫生。”坐在木質高椅上的少年的腳踝甚至隻能堪堪抵在地上,他將另一隻腿翹起,木質的椅子發出輕微的嘎吱聲,“我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去做了,需要我特意再去給您拍一張照片嗎?”
他的瞳孔在深沉的黑暗裡更加顯得鮮紅奪目,唇上殘留的血色仿若用指甲掐破的玫瑰花。森鷗外和緩地笑了:“我隻是擔憂離君的安全,畢竟離君也不想被彆人發現吧。”
“實際上您無須擔心這一點,我想沒有多少人願意去接觸夜晚的‘死神’。”離君的手指搭在米黃色的紙張上,似乎他能感覺到手指處與書頁接觸的字母的觸感,“這座城市的法則也是如此,異常被忽視,被抗拒,所有人都在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自欺欺人地過著單調的生活。”
“死神?是指離君嗎?”森鷗外似乎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沒想到離君居然有著這樣的稱呼。”
“如果不是您一直讓我在夜晚做一些工作的話,這種莫名其妙的稱號並不會安在我的身上,您應該也知道我並不是什麼‘死神’。”離捧起了書,“夜晚並不是人類活動的時間,鷗外醫生,您該去睡覺了,否則明天沒有人上班。”
“離君是在關心我嗎?身為醫生,沒有人會比我自己更了解身體健康哦。”森鷗外走向窗前的少年,似乎想要伸出
手揉一揉少年的發絲。手指剛剛伸出去,就被忽然向上抬起的書本啪的夾住了。
“鷗外醫生,您不是缺錢嗎?”少年的眼瞳向著男人射出了鋒利的利刃般的目光,準確無誤地插入中年男人的心臟,“我會守夜的,請您確定您明早能夠按時起床工作,否則越來越多的患者會無法處理的。”
“嘶,離君,先把書打開——”森鷗外苦笑著抽回了自己的手指,雖然被書夾著的力度並不大,連漲紅的痕跡也一絲全無,“離君看完了書可以隨時來和我探討哦,我也曾經留學到過歐洲。”
“我看得懂英文,而且這也不是德文書。”離說,“真希望您明日忙完後還能這麼想。”
少年的嘴角流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下一秒嘴角收斂:“您還是先想想那些損失的藥品怎麼辦吧。”
話完,他低下頭擺出一副認真看書的姿態,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態度,森鷗外歎了口氣,轉過身慢慢地走向樓梯。當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最上方時,少年挪了一下身體,半邊臉對著窗外深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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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男人明顯是睡眠不足,臉上的黑眼圈若隱若現,他看見保持著看書姿勢卻閉上了雙眼,垂著頭的少年,後知後覺地降低音調。
但是少年已經睜開了眼,額前的發絲晃動著於那雙暗紅色眼底投下絲絲陰影:“日安,鷗外醫生。”
他的神態平靜,如同那一動不動安放在老式宮殿上已經褪了漆的雕飾。窗簾被拉了起來,清晨的日光並不能穿過厚重的棕色窗簾,而那陳放在玻璃瓶裡的玫瑰枝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