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隻是，我很高興呢。”
“是嗎，居然能愉悅到你，還真是悲劇。”
一來一答之間，銀發少年的表情依舊沒有多大的變動，但又明顯和以前習慣性的平靜有著某些本質上的不同。實際上離正是因為知道那是太宰治才上的這輛車，這一點他自然不會說出口，雖然是心照不宣的事實，但說出來的意義可不一樣。
事到如今，他們彼此之間那些複雜難辨又荊棘叢生的過往早就在雙方的生命之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就像是中了無解的毒，被下了奪魂的詛咒，而潘多拉寶盒打開的那一瞬間，一切的災禍與希望都將與對方同享，無法逃避，無法拒絕。
窗外黑夜沉沉，寂寥的星子隨意散落在夜的幕布之上，車窗半開，吹入冷風連帶著額前碎發輕揚，紊亂的心情沉澱在心底，如同墜入湖底的濃墨。
但在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竟然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慶幸。
究竟在慶幸著什麼呢？離無法言明，他擅長以殘酷冷漠的理性去解析一切，卻唯獨對於那些屬於感情管轄範圍的，非理性的事物沒轍。
“你這次過來又是有什麼事？”
就這麼冷冰冰的語氣，卻絲毫無法澆滅男人唇邊掛著的笑容。離雙手環抱，眼神依舊穩穩地注視著前方玻璃窗外的夜景，話一出口，他忽然起了些許微妙的懊悔心思。這並不是基於理性問出的話語，而更像是無理取鬨的遷怒。
但離幾乎從不妥協，隻好勉強地把語氣儘量地放軟些許：“如果是為了報複的話……”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見駕駛位上男人發出的輕笑聲。
“你笑什麼？”
離擰起眉，凜冽的目光移動到男人的麵皮上，像是淬著冰霜的薄刃，貼在他的脖頸處跳一支死亡之舞。
“我在想，我們的對話似乎總是無法一帆風順。”
太宰治聲音柔和，這和上一次見麵時那種嬉笑著的輕佻大相徑庭，但這也是他的一麵。
“這難道是我的錯誤嗎？”離平靜地反問。
“不，這是我們雙方所導致的。”太宰治專注著操控著駕駛盤，很罕見的，車速保持在一個不快不慢的速度，很平穩，和以前他習慣的駕駛行為迥然不同，“很明顯，我們都犯了同一個錯誤。”
離足足沉默了三四秒，慢騰騰地調整了一下椅子的傾斜度，讓自己保持在一個舒服卻可以隨時離開的姿勢。
他很少看到太宰治用如此心平氣和的態度和他對話，這倒顯得他更像是無理取鬨了。
“如果你隻是為了和我說這些……”他頓了一頓，斂下的睫毛在眸底投下一片淡灰色的陰影，似乎刻意地塑造出了一種興致懨懨的灰色氛圍，連語氣都仿佛自帶一種輕微的歎息色調，“我想我們之前該說的都說了。”
“喔——”
“我這次不想和你爭辯什麼，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有些時候我並不是像平時一樣那麼有耐心。”
說完，他就打算按下按鈕解開安全帶，但很快，一隻手壓在了他的手腕上。
離移動著眼珠，目光從手背移動到胳膊上，然後接著往上移，對上了男人偏過頭的眼瞳，鳶色的眼瞳之中沉澱著一種罕見的柔光，像是被打上蜂蠟的藝術品。
“這次和以前不一樣，離。”太宰治說道，“我這次來隻有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
離盯著他，如同審視般淩厲冷酷的目光在他的臉上遊走，仿佛隨時都會化作鋒利刀刃刺入心臟。但太宰治這次仿佛真的什麼試探都沒有，唇瓣勾起些許上挑的弧度，卻並不是以往那種帶著些許挑釁的輕嘲。他的衣領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修長的仿佛泛著釉光的脖頸，連側臉的陰影都被輕柔的光暈勾勒出朦朦朧朧的柔和輪廓。
“我很想你。”
太宰治語調柔和得不可思議，仿佛有星光落在那雙絢麗的鳶紅色瞳眸，瞀亂眩惑。
“所以我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