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然瞪圓了眼睛。
難以置信的吃了一口，居然和他做的飯沒有什麼區彆。
這居然是能做到的嗎？
不是，肯定能做到吧，這是神啊。
“你是不是能複刻我所有做出來的東西？”樊星然忍不住問。
“嗯。”
“這還真是一個，讓人很挫敗的事實。”樊星然有些無奈。
“隻是複刻而已，單純的再現。”空格的聲音喃喃，沒有特彆的語調起伏，“和你做的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樊星然反問。
“你的努力、喜悅、氣味、心情。”空格一字一頓的，手裡托著鍋膽，捏著小筷子，告訴樊星然，“都在這裡，我會因此而心情好。”
樊星然端著碗，拿著筷子，眼巴巴的望著可怕的怪物。
“我第一個理解的心情，是絕望，那也是我唯一理解的心情。”空格的聲音悠遠，像是從遙遠樊星然不理解的時光之外傳來。
樊星然看到空格食指的指尖指向了他。
“你是我第二個試圖理解的心情。”
空格手指最終落在了飯盒上，明明已經買了最大的飯盒，在空格手指下看上去卻依舊很小。
“這也是我在理解的心情。”
樊星然握著碗筷，問道：“那你現在的心情感覺如何？”
樊星然看到空格的笑容了。
那張詭異的，甚至還有裂口的可怕的唇，比起笑容，倒
() 更像是向著兩邊扯開。
這個畫麵實在是很驚悚，可樊星然卻在驚悚之外，感受到了另外的心情。
是空格的喜悅。
樊星然的心情變好了，偏頭微笑：“我會好好準備日後的飯菜的，但是工程量太大了，估計不會每天做，沒關係嗎？”
“嗯。”
樊星然雖然已經吃飽了，可卻願意再多吃一點，和空格一起。
“你會期待嗎？”
“神對期待沒有概念。”空格緩緩道。
看來是不會期待？樊星然倒也沒有太失望，總不能真的以人類的標準卻衡量神的想法。
然而吃著吃著，在安靜之中，空格卻突然道：“我會期待。”
樊星然的筷子一頓。
“我知道了。”樊星然將最漂亮的肉塊放到了空格的鍋膽裡，帶著笑意，“以後有機會，我在神隕之地裡蓋個小廚房吧，這樣就能直接吃到熱乎的了。”
“嗯。”
樊星然提著滿滿的一兜飯盒，回去的時候已經全部吃完了，拎著很輕鬆。
隻是今天樊星然因為空格的原因吃的實在是多了，揉了揉小腹，感覺自己很少有吃的這麼出格的時候。
“我先回去了。”樊星然回頭，看著站在火邊的空格。
橙紅色的火光將怪物照耀，怪物的枯槁的頭發上還插著樊星然帶來的簪子，卻的確是讓這一副可怕的模樣增添了幾分可愛。
“嗯。”
在空格的聲音中，樊星然跨出了分界線。
而再回頭時，空格已經消失在了所有肉眼可見之處，他所能看到的隻有在這一處僻靜的分界線之外，還興致勃勃的遊客。
樊星然轉身離開。
在路過小區門的時候，突然遠遠的看到了正在百歲商店門口正在活動舒展身-體的張阿姨，時間已經不早了，現在估計店鋪人少，才會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而突然張阿姨對上了樊星然的眼神，樊星然下意識的和對方對視。
忘了他還帶著神髓了。
如果不想和張阿姨見麵，他應該不直接和張阿姨對視，可他認可了張阿姨，張阿姨就自然的看向了他。
“小樊，過來。”果然，張阿姨立刻衝著樊星然招手。
“張阿姨，晚上好。”樊星然走向了百歲商店的門口。
“你去哪兒了啊？”張阿姨疑惑的看著樊星然手中巨大的包裹，“這是買了什麼東西嗎？”
“是去和朋友見了個麵。”樊星然也沒有特地的解釋包裹的來源。
“在這裡交到朋友了啊，哎呦，真是不錯。”張阿姨在聽到了樊星然的回答之後咧開了嘴角，真心實意的為樊星然高興，“之前在你房子裡那個小偷有消息了嗎？”
“那邊說是從年初開始就入室盜竊的盜竊犯的可能性很大，隻是估計是犯病所以一直在昏迷，等到醒過來應該就能斷定對方的身份了。”
張阿姨立刻問道：“
難道說我家也是那個小偷給偷的？”
“可能性很大。”樊星然道。
“哎呀，真是，本來就給我氣的牙癢癢，沒想到在你家被抓住了，真是解氣，果然人做壞事了就是要被懲罰的，肯定是上天看他不順眼了，才讓他突然發病昏迷的。”
張阿姨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樊星然也很耐性的聽著，沒有要打斷的意思。
“哎，你沒事就好，本來阿姨想打個電話多問問你，我怕如果有什麼同夥會來找你怎麼辦，還想讓你來我家裡住幾天呢，就睡樂樂那床。”
“不用了，張阿姨，不會出什麼問題。”樊星然很篤定的回答。
“你心裡有數就行，有什麼事情就一定要多開開口，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個葫蘆嘴，鋸也鋸不開。”
張阿姨嘖嘖了兩聲，樊星然也跟著賠笑，卻並沒有不高興。
“話說你現在既然有朋友了，晚上的時間也應該會想和朋友見見麵，和同事一起吃吃飯的吧。”張阿姨突然提到了這件事，“你白天上班，晚上還來輔導姣姣作業，一天時間都填的滿滿的，還有你自己的時間嗎？”
“嗯……還好。”
因為這兩天張姣姣在準備運動會，所以沒有補習，但是運動會結束之後補習要重新開始的，可是……
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生活費，之前工作隻是想填充自己的時間，避免單獨一個人思考的太多，可現在他有了空格了。
他或許應該增進一些和空格在一起的時間。
隻是樊星然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提這件事，無論如何張阿姨對他的幫助都是很難報答的恩情。
樊星然注意到張阿姨在琢磨他的表情，立刻反應過來，解釋道：“不，不是，沒關係，我可以的。”
然而張阿姨卻說：“你看你要不要把補習乾脆都放在周六周日算了，我和姣姣也說過了，她上學的時候會自己總結一些薄弱的題，等到周末針對性練習，就上個半天，你看你的時間選擇是上午上還是下午上。”
果然張阿姨是在考慮他一直以來忙碌的日常生活吧，樊星然沉吟著。
“我畢竟是在拿著張阿姨家的錢做輔導老師，無論如何我這邊也不應該太過自由，如果連我本來應該做好的事情都需要您來體量，我會很愧疚。”
樊星然說的不是什麼客套話，而是真心實意的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
“哪兒有什麼好不好，就那麼點事兒不都舉手就來嘛，你這孩子想的也太多了，還愧不愧的，太實心眼了。”張阿姨一邊笑一邊打趣，“我也是和姣姣說的，她也說晚上大部分時間都在做題，讓你來也有些浪費時間，上課時長短了，你收入也少了，哪兒有什麼虧不虧的，都明碼標價的。”
樊星然聽著張阿姨絮絮叨叨的，聽上去繁瑣的話語可實際上都是在打消樊星然的客氣。
“我知道了。”樊星然微微偏頭，笑道，“謝謝，這樣安排我的時間就會多很多了。”
“哎，嗯，今天你
沒帶口罩啊。()”張阿姨看到樊星然的笑容，愣了愣，後知後覺的注意到了樊星然彆起了頭發，哎呦，我就說帥小夥就要把臉露出來嘛，這樣看著多好看，到時候你再去把頭發剪一剪，你看這長的。?()”
樊星然和張阿姨嘮嗑了好久，張阿姨這才意猶未儘的放人，張阿姨本身就是個愛說話的性子，來超市的人都能諞上幾句。
回到家，樊星然洗了個澡，看著在冰箱裡放著的食物，他留下了一部分可以放著時間比較長的，或許明天中午可以帶飯。
也可以給白楊也帶一份，作為對方一直都在開車順路送他回家的謝禮。
一頓飯的時間其實被拉長了，樊星然回來的比往常要早，征求了一下冥府門犬的意見，冥府門犬顯然還是不想出門。
一隻喜歡宅在家的狗子……
“我以為狗都會比較喜歡開闊的地方，你是個例外。”樊星然對冥府門犬道。
冥府門犬藍汪汪的眼睛眼巴巴的望著他。
樊星然想了想：“你在絕望的世界裡的時候，有家嗎？”
冥府門犬的臉上，樊星然居然真的看到了幾分微妙的悵然，隻見它搖了搖頭。
“一直都在四處漂泊嗎？”
冥府門犬點頭了。
“所以……才會喜歡待在家裡嗎？”
冥府門犬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支支吾吾又嗚咽嗚咽的好像在說什麼。
即便冥府門犬能聽懂樊星然的話，可樊星然想要聽懂冥府門犬的話，那實在是有些困難。
看著冥府門犬，樊星然有些尷尬。
冥府門犬似乎也發現了這個現象，乾脆隻是把自己的爪子放在了樊星然的腳背上，拍了拍，似乎是在告訴他不用太在意。
“好吧。”雖然這個動作有些好笑，可樊星然還很清楚的記得冥府門犬是一位長輩，他沒有要嘲笑長輩的意思，“不論如何，現在你是我的家人，這裡是你的家。”
樊星然看著冥府門犬在他的身邊繞了一個圈，尾巴高高翹起搖擺著，是一副寵物開心時的模樣。
距離睡覺還有一段時間，樊星然打開了電腦。
而這次在看到桌麵上的空白圖標的時候，樊星然的心情就已經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他以為是遊戲，卻沒想到是真實的世界。
曾經驚豔於破碎地球的壯觀瑰麗，現在才明白在這瑰麗之下的，被稱為絕望的主題。
不是不能理解整個世界對空格的詛咒、厭惡。
可空格難道會願意自己的名字叫絕望嗎？
因為這個名字，讓他的世界不得不呈現出這般失去了勃勃生機的、被死亡和絕望密布的黑色的世界。
空格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創造這個世界的呢。
樊星然點開了圖標，畫麵還定格在之前定位的部位，在這個人類聚集地的周邊田地的外圍，已經建立起了防護網，而此時在土地裡的土壤已經長大了不少，出現了鬱鬱蔥蔥的狀況。
() 現在在田地裡勞作的人，一個一個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小心，生怕踩到了哪怕一片生機勃勃的黃綠色的葉片。
樊星然看著所有人珍惜著這田地的模樣，卻感覺到辛苦和酸楚。
在外圍出現了很多包圍著的小小的看上去就是臨時駐紮地的地方，將田地包圍在裡麵，不少人在巡邏的時候眼神都止不住的看向那一片黃綠色的田地。
樊星然打開了手機。
然：他們種植的植物，顏色是黃綠色的，這是健康的顏色嗎？
：不是。
：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區彆不大。
然：那現在這個植物變成這樣，會有什麼問題嗎？
：不會。
然：是說不會有很絕望的情況發生嗎？
：會有，絕望的到來也無法預測。
樊星然看著電腦屏幕，無論在田地裡的任何人，眼睛深處都是滿滿的喜悅和期待，樊星然可以將這些情緒完全劃分在希望之內。
注定會絕望的希望……
樊星然揉了揉眉間。
然：你想要創造的世界是這樣的嗎？
：我不想創造世界。
樊星然無奈的歎了口氣。
雖然他上班的時間很短，但是他總是在親眼見證樊衡的工作。
樊衡每天工作到深夜，容色憔悴，需要安眠藥才能入睡，並且第二天還是滿滿的行程，工作已經填滿了他所有的世界，甚至是家人都無法再分到半點時間，
這足以讓樊星然提前知道工作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
即便是現在他上班的地方，工作帶來的情緒積累不會少，論壇這種人人都可以發言的地方雜七雜八的語言會給工作的人帶來很大的壓力。
更何況樊星然還沒有接觸到職場歧視，職場潛規則等等他所不知道的辛苦之處。
但是空格的創造世界和工作是不一樣的。
這是被強行被賦予的責任，樊衡雖然辛苦，可是樊星然知道樊衡是自願辛苦的。
雖然樊衡不曾和任何人說過，可一直都和樊衡生活在一起的樊星然，知道樊衡也因為自己無法成為本家繼承人這件事而難過。
在這裡工作的人，為了家庭，為了生活，為了未來，為了自我，各種各樣的理由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選擇，可空格沒有。
所以，樊星然說不出要讓空格去插手他的世界，讓這個破碎的充滿了絕望的世界煥發生機。
樊星然抱著雙-腿，看著在屏幕上完全不知道絕望什麼時候會降臨，已經開始誕生出希望的人，有一種心有餘而立不足的無奈，和深深的知道卻不能作為的愧疚。
在他的手機上收到了空格發來的信息。
：神雖然創造世界，卻不會隨意插手世界的發展和走向，太過於有單一意識的世界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完善的世界。
：即便我棄之不理，即便世界充滿絕望，我至少做到了最低要求，創造了一個世
界。
樊星然安靜的看著，心中對空格並沒有任何企圖指責的情緒。
在輸入框中輸入‘我並不是想要指責你什麼，我’。
然而樊星然的輸入還沒有輸入完，空格的信息再一次發送了過來。
：但是這是經過了你的建議而誕生的一些小小的變動，你是我的連結，我們是平等的，世界會尊重你的決策。
：也許不一定會有絕望發生。
樊星然看完了這幾條信息，瞪圓了眼睛。
然：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是彼此的連結，我向你分享了我，你擁有我的權利。
：我的名字叫絕望。
：你的名字叫樊星然。
樊星然抱著手機，很是茫然。
：我也不能確定樊星然這個名字，會給絕望的世界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但是你影響了我，也許也能影響我創造的世界。
樊星然半天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回應。
連結……
然：連結到底是什麼東西？
：人類的語言文字無法準確的表達出所有關於連結的描述，但是你可以這麼認為。
：我分享給你了我的一半，我和你一起，才是完整的我，和完整的你。
看上去簡單的詞彙好像隱藏著錯綜複雜的現實。
樊星然無法一一理解，可卻隱約察覺了點什麼。
他是被空格給予了極其重要的某個部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