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樹枝的支撐力減緩了白楊摔倒的速度,然而聽到哢嚓一聲樹乾碎裂的聲音的時候,白楊心底一沉。

然而與此同時,白楊看到了突然扯掉了帽子的樊星然朝著他跑來,向著他伸出了手。

白楊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抓住樊星然的手,然而卻沒想到是連帶著樊星然一起滾了下去。

兩個人努力的緩衝著,好在這裡的坡度不是很大,翻滾了幾下之後停了下來。

白楊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嚇而一直閉著眼睛,但是在睜開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直接被

() 樊星然抱在懷裡了。

“樊星然(),你怎麼樣?沒事吧?白楊立刻爬起來(),匆匆忙忙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去照樊星然。

樊星然好不容易才緩緩坐起身,似乎整個人還有些懵。

在手機的手電筒下,白楊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狼狽的樊星然。

樊星然的白色的衣服上沾染的都是泥土和樹葉草葉,連頭發上都有,此時坐在地麵上,奇特的衣服讓他看上去比起平時要更顯得脆弱幾分。

“你,樊星然?”白楊又顫抖著聲音說道。

“不太好。”樊星然撩起了寬鬆的白色的長褲,露出了纖細的小腿,“好像扭到了。”

“嘶——”白楊抽了口氣,“你怎麼回事啊,大晚上出來裝鬼啊,我的天,我一個人掉下來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跟著掉啊!”

白楊剛剛從極度恐懼中回過神來,已經開始口不擇言,聲音中都還是顫抖。

樊星然並沒有回複什麼,隻是安靜的望著白楊。

白楊深吸了幾口氣,努力放鬆神經:“不對,不是,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突然掉下去。”

“沒事,這條路導遊說是廢棄了之後沒有特地修葺過,你又是第一次來這裡,會這樣很正常。”樊星然一邊撐著旁邊的樹乾,一邊站起了身,“挺好的,我受傷了。”

“好什麼?你腦子還好嗎?”白楊立刻問道。

樊星然卻是覺得這是好事。

上一次他受傷了,立刻轉移到了冥府門犬的身上,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拒絕了這種行為,現在他能好好受傷,證明冥府門犬和空格都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上次隻是紮破手指滴了點血,根本算不上驗證。

雖然看上去一個又凶惡,一個又愛教育人,可意外的都很聽話。

“你是跟著我來的嗎?”樊星然一點也不在意,他都不老不死了,還會在意這點傷嗎?

“我就是覺得奇怪你在乾什麼,還怕你出什麼事,挺擔心的就跟過來了。”白楊的麵色不好看。

“抱歉,讓你擔心了。”樊星然道。

“算了。”白楊將頭發上沾染的草葉摘下來,一邊找到了身上帶著的手機,“我上去探探路,一會兒我拉你上去,原路返回。”

“嗯。”樊星然點頭。

白楊用手電筒光照著,找著平緩的地方打算往上爬。

然而看著手機的樊星然卻逐漸皺起了眉頭。

他的手機……

沒有信號。

“白楊,你的手機有信號嗎?”樊星然立刻對著正在往上爬的白楊喊到。

白楊停了下來,看了眼手機:“沒有,你的也沒有嗎?”

樊星然的手機是滿電的,可樊星然明明記得白天的時候還有信號,可為什麼現在沒有了。

手心因為緊張而隱隱約約分泌出汗液,焦躁和煩躁一起找上門來,可樊星然卻發覺他還能保持著冷靜。

樊星然

() 將手機貼到胸口,緩和情緒。

手鏈上的狗頭敲打了下他單薄的衣服,輕微的重量,卻帶給了樊星然安全感。

無法收到信息的感覺,好像……並沒有曾經那般恐懼著了。

在不知不覺之中,他也在悄悄擺脫對手機的依賴了嗎?

樊星然才逐漸回憶著這段時間自己的行為,早上起來,也不再是第一眼去看手機。

曾經和空格一起醒來的時候,他甚至都忘記了手機的存在。

樊星然靠在樹乾上,吐出一口氣。

“樊星然,我們滾下去的時候,用了很多時間嗎?”突然,從上方傳來了白楊疑惑的聲音。

“沒有,好像就隻滾了幾圈,怎麼都不會遠的。”樊星然立刻道。

“是這個方向沒錯對嗎?”白楊將手電筒朝著樊星然的方向照耀了一下。

“是。”樊星然很確定。

“可是怎麼沒有台階?”

白楊的話,讓樊星然想到了白天導遊說的話,頓時心底一涼。

樊星然朝著白楊道:“把我拉上去!”

樊星然的腳踝受傷了,要上去還是有些困難,甚至因為姿勢用不上力擦破了衣服。

樊星然被白楊攙扶著來到了他們距離不遠的樹木,看著地麵上掉下來的白色的,夾雜著他的碎發的白色絲帶,樊星然很確定他們沒走錯地方。

“這個世界難道真的有鬼嗎?要命了,這特麼的是遇到鬼打牆了嗎?”白楊這會兒顯然已經對於未知的事情表現的魂不守舍,他坐在一旁從口袋中掏出香煙,點燃後深色凝重的抽了好大一口,在陰暗之中表情多了幾分戾氣。

樊星然也坐了下來,用那已經沒有作用的白色絲帶開始試圖將自己受傷的腳踝綁緊,至少能恢複一點行動力。

“我來。”看到樊星然的動作,認為自己有問題的白楊立刻要幫忙。

樊星然放開了手,可白楊搗鼓了半天卻愣是沒一點進展。

“我來吧,我會。”樊星然重新接過了白色絲帶。

白楊神色複雜的看著樊星然的動作,忍不住問:“你好像什麼都會?”

“學過一些,以前我的朋友總是會受傷。”樊星然很麻利的固定好了,“雖然這樣可以緩解,但是想要正常走路是不可能的。”

“現在已經不是正常走路不正常走路的事情了,現在是路沒了。”白楊抓了抓頭發,“是我的錯嗎?我難道是,就你……把你召喚的什麼東西給嚇跑了?”

樊星然挑眉:“……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不是啊!可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了啊,路沒了啊。”白楊顯然很焦躁。

“我以為你會很平靜,畢竟是神隕之地的人,在神隕之地應該什麼都見過吧?”樊星然看著白楊,問道。

“不一樣,在神隕之地我可一次都沒感覺到危險過。”

樊星然眨了眨眼睛,突然就笑了。

“你說得對。

”似乎是因為這句話,樊星然想到了空格,在他看來空格的確很溫柔,從來沒有任何要真正傷害什麼人的想法和行為。

“這都什麼情況了你還笑得出來?”白楊夾著煙,半蹲在樊星然的麵前,看著樊星然這一身,“你到底怎麼會穿成這樣跑到這裡來?”

“為了召喚。”樊星然如實說道。

“你都不覺得你這樣奇怪嗎?”

“走在路上的時候,還是感覺有點羞恥的。”如果不是因為是召喚儀式,樊星然真想帶著神髓出門,這一身的確是太誇張了。

“我說的不是你穿的怎麼樣,你不覺得你這麼搞很奇怪嗎?你打從心底裡覺得自己能召喚成功嗎?”

“……”樊星然移開眼神。

樊星然其實成功了。

他召喚了神靈,隻是不是絕望神,而是奇跡神。

他成功了兩次,兩次卻都是召喚的奇跡神,樊星然總覺得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奇跡神會每次都回應他的召喚。

為什麼空格不回應他。

“我不需要你理解我的想法。”這是他和空格的事情,沒有彆人置喙的餘地。

白楊抓了抓頭發,煩躁的很:“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我們得趕緊想個辦法離開這裡。”

“等到白天吧,或許白天路就有了呢?”樊星然說道。

“你確定?白天真的會有嗎?”白楊立刻偏頭問,帶著幾分興奮。

“……”樊星然移開眼神,他不確定。

白楊也發現自己是白高興了:“我怎麼覺得你一點也不緊張,還挺遊刃有餘的,難道說你不僅是什麼有錢人,還是什麼高僧啊、法師啊、道士啊、神婆之類的?”

樊星然哭笑不得:“不是。”

隻是……

樊星然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在手鏈上的狗頭,雖然現在在這裡,遇到了奇怪的事,可樊星然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危險。

信任空格,信任冥府門犬,樊星然從來都沒有如此的無所畏懼過。

“我們不會就這麼遇難了吧?”白楊忍不住問道。

“……應該不會吧。”

樊星然打開手機,嘗試著給空格發送了一條信息,但是很可惜,出現了鮮紅的感歎號。

“連報警電話都撥不通……”白楊一邊嘗試,一邊懊惱,“奇了怪了,明明白天來玩的時候信號還很好啊。”

樊星然穿著單薄的白色長衫,看著自己這一身祭祀服,更像是cospy。

樊星然思考著再次召喚奇跡神,又或者把冥府門犬召喚過來的可能性。

奇跡神不允許這個世界裡出現超出世界理解範圍內的事,他可以做嗎?

真的要做什麼,至少要避開白楊,以防萬一。

在真的沒辦法之前就先等等吧。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四周轉轉看看。”白楊終於忍不住了,提議道。

“在恐怖片裡這種情況單

獨走的人肯定是要出事的。”樊星然道。

白楊:“……”

白楊:“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樊星然想了想,道:“一般會出事的都是被留下來的那個人,也就是我。”

明明都已經是非常黑暗的夜晚了,樊星然仿佛依舊能看到白楊的表情陡然一黑。

“你說話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在這種時候玩什麼黑暗玩笑呢。”白楊咬著煙嘴,最後吐出一口煙氣,“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研究召喚術嗎?有辦法搞定現在這個狀況嗎?”

“沒辦法。”樊星然在意的隻是關於召喚的內容,而不是鬼打牆這種都市傳說。

白楊煩躁的磨了磨牙,突然在樊星然的麵前背對著蹲了下來。

“怎麼了?”樊星然望著白楊的後背,疑惑的問道。

“上來,我背著你找路。”白楊顯然不是能坐以待斃的性格,也真的覺得丟下受傷的樊星然不好,乾脆想背著走算了。

樊星然看著白楊的後背,短暫的怔愣。

“怎麼了?”白楊回頭看樊星然,“慢吞吞的乾嘛呢?”

“我的身高比你高,體重也不輕,這一塊地形複雜,你平時也沒怎麼鍛煉吧,很可能再摔一次。”樊星然直接點出了白楊的想法很美好,現實不允許。

白楊嘖了兩聲。

“那難道就這麼等著?”白楊這會兒氣性也過去了,情緒平和了很多。

“無論如何等白天還是會好些。”樊星然一直看著在勉強透過樹蔭照耀下來的月光下,勉強勾勒出的白楊的臉,“你是因為擔心我才跟著我過來的對嗎?”

“那不然呢?剛不是都說了嗎?”

“謝謝。”樊星然道。

白楊安靜,之後乾脆坐在了樊星然的身邊,歎氣:“也是倒黴。”

“對不起。”樊星然再次道歉。

如果白楊不在這裡,樊星然就應該自己在這裡吧。

“行了行了,我沒有一定要責怪你的意思。”白楊道。

“我明白。”樊星然道。

樊星然因為有空格和冥府門犬的緣故現在很平靜,可卻並不是真的無動於衷的。

所以樊星然也能理解白楊浮躁的情緒。

咕嚕嚕——~

樊星然突然一愣,白楊也好奇的扭頭看向樊星然的方向:“你很餓嗎?”

“嗯。”樊星然摸了摸肚子,“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我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為什麼?”白楊問道。

“因為召喚儀式需要。”樊星然如實道。

白楊一咂舌,猛吸氣,似乎是在平和被樊星然氣到的心情,可最後什麼都沒說,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給。”

樊星然接過了東西,是幾顆水果硬糖。

“晚上吃飯的時候隨手裝的,我口袋裡還放了瓜子,你吃不?”白楊問。

樊星然神色很微妙:“很臟的。”

大老爺們兒的怕這點臟嗎?”說著白楊又點燃了一根香煙,火光驟然明亮又迅速暗去,樊星然看清了白楊的臉,短暫的一閃即逝。

樊星然將一顆糖果拆開放入了口中,手心攥著剩下的糖和糖紙,甜滋滋的味道充斥著口腔。

“你和你對象怎麼樣了?你之前不是說她有點缺陷你接受不了嗎?”似乎是太無聊了,白楊隨便找了個話題。

“我現在可以很好的接受她的缺陷了。”樊星然緩緩道。

“那你想和她有親密行為嗎?”

“……隻是有擁抱過一次。”樊星然省略了那次最後之後睡在一起的事。

“你們見麵都有一段時間了吧,才進展到這種程度啊,真是純情。”白楊笑著道。

樊星然卻沒有立刻回答,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和空格有什麼過於親密的行為。

“親密很重要嗎?”樊星然輕輕的呢喃著。

“重要啊,很重要,那方麵和諧才能相處和諧,生活不和諧的夫妻都是要離婚的,你才一十歲,血氣方剛的時候搞柏拉圖?你難道半點想法都沒有嗎?”

樊星然有過。

想到那些模糊的夢境,以及早上起來的尷尬,樊星然的臉頰也悄聲無息的發著熱。

“如果你說沒有衝動,那就證明你不是真的喜歡她,更何況就算是不喜歡的人也是能有衝動的呢。”白楊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樊星然也是試探性的問道:“你的經驗很豐富?”

“我有三個前任,不多不少,比起你算得上是豐富了。”白楊提到這事兒,連聲音都大了起來,底氣十足。

樊星然想到了曾經靠在空格懷裡的時候,並不舒適的觸覺,可對樊星然來說其實也有著彆樣的吸引力。

“你是怎麼確定自己想和對方有親密接觸的呢?”

白楊突然沉默了。

樊星然也跟著沉默。

白楊好半天之後,才開口:“你這個問題太特彆了我一時半會找不到正確答案,這事兒還有確定不確定一說嗎?不都是想就發生了嗎?”

樊星然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我們難道就要在這兒聊到天亮嗎?”白楊有些鬱悶,“如果你是個女的,我沒準談談情說說愛,然後增進一下感情,再發生點什麼有的沒的,時間也算好過。”

樊星然啞然,想了想:“就算我是個女的,我也有對象了。”

白楊無語的看了樊星然一眼,之後乾脆直接躺在了地麵上:“行了,不和你逼逼賴賴,我睡了。”

“嗯,晚安。”

樊星然也躺了下來,仰著頭,看向沒有完全被樹蔭遮住的一小片天空,明明就隻有這麼一點點卻依舊能看到明亮的星星。

身邊的白楊雖然嘴上說著擔心,但是一趟下來很快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白天開車,下午同事玩鬨,晚上又陪他鬨這麼一出,大概是真的很累了。

況且樊星然一直都能聞到從白楊的方向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酒氣,大概是晚上一起聚餐的時候喝了酒。

聽著白楊均勻的呼吸聲,樊星然的思緒卻有些繁雜。

在身邊的人,不是戀人,而是朋友,對於這一點,樊星然覺得自己的失落愧對於白楊對他的關心。

大概是因為在陌生的環境裡,樊星然最想要得到的陪伴,是空格的陪伴吧。

在他們危險的情況下,會更加渴望的是觸手可及的溫暖。

想要握住空格的粗糙的手指,想要觸碰枯槁的發絲,想要看看那在深夜裡看著更加可怕的臉,如果是在野外躺下,樊星然更懷念的是空格的懷裡。

因為黑暗,因為安靜,空格不在身邊的感覺越發的明顯,失落感也越發的在侵蝕樊星然的心臟。

但是這種感覺,恐怕空格不會理解。

這些話,樊星然無論如何都不會和空格說。

樊星然也知道自己一定要懂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