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三合一(1 / 2)

貓係反派的日常 王浩然 20542 字 4個月前

徐蟄找了個地方坐下,側身倚著旁邊的假山,皺眉按了按傷口附近,“孤為何要關心你?”

“大兄嘴上不說,但確實這麼做了。”李世民笑了起來,重重呼出一口鬱氣,目光遙遠地看著天邊晚霞落下。金光褪去,天空如同暈開的墨汁,湛藍中透著深邃的黑色,“大兄可還記得,玄霸出生前,大兄也是這般帶著我四處玩耍。”

“不記得。”

李世民已經想明白了兄長的傲嬌,並不在意他口頭上的冷淡。李世民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再看兄長,也是同樣醉眼朦朧。

他曾經分外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注,這點小小的心願,在父親一次又一次的偏心後徹底不抱希望。今日那份微不足道的渴求,似乎被重新引了出來。

壓在心底的一幕幕不斷重現,李世民本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人非草木,陪伴自己長大的兄弟,養育自己的父母,誰能完全不在意呢?

“兄長——”

“你們在做什麼?”

李世民後麵的話沒能說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竟有些心虛,仿佛偷摸與彆的女人曖昧,被觀音婢當場撞見似的。

李元吉怒氣衝衝地大步走來,理直氣壯地質問:“你們在做什麼!”

“嗯?”徐蟄茫然地看了眼李元吉,再看李世民,目測一下兩個人的距離,隔著一大塊呢,沒有逾越啊,“怎麼了?”

“大兄!”李元吉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可是看到兩個哥哥獨處,他莫名其妙就是覺得不爽,“你忘記之前他做了什麼事情嗎?你怎可不帶侍衛獨自出來?若不是我發現得及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徐蟄和李世民都覺得很懵。

徐蟄哭笑不得:“元吉,你在氣什麼?”

李世民心態變了,也對四弟多了些寬容,跟著笑了起來,“怕是覺得被兄長丟下了,心中憤懣。”

“你胡說什麼?”李元吉走過去,拉著徐蟄起來,“兄長我們走,不要理他。李二郎這個人,鬼主意最多了。小心著了他的道。”

剛一靠近徐蟄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不想與酒鬼爭執,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來。

李世民忽然上前握住了兩個人的手腕,將二人分開,站在了徐蟄跟前:“小時候四弟憑借自己年紀小,與兄長多有親近,如今四弟早已成家立業,怎能像個孩子似的任性?我與兄長獨處有何不妥?還請四弟告知。”

李元吉大罵:“還能有什麼不妥?李世民你狼子野心不懷好意!若不是你,兄長怎麼會受傷?你若當真為兄長著想,不如拿出點誠意來,放下你手裡的兵權,去向父皇求個恩典,做個閒散親王如何?”

李世民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徐蟄。

白發太子表情淡淡,無悲無喜,眼中困倦一掃而空,靜靜觀察他的反應。

是試探嗎?

李世民道:“齊王警惕我,以為我包藏禍心。我又何嘗不是這般警惕齊王?也請四弟莫要忘了,兄不過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而已。”

李元吉大喊:“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徐蟄看著他嗔怒的模樣,覺得這孩子可能真的沒有異心,就是太二了。

“好了元吉,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徐蟄從李世民後麵走出來,對兩個弟弟說:“你們兩個出來,是想透氣,還是解手?”

李元吉懵了一下,露出委屈的表情,小孩子似的看著徐蟄:“解手,兄長。我要去解手。”

李世民都替他覺得丟臉。

豈料徐蟄分外有耐心,“好,孤帶你過去。二郎呢?”

李世民沒想到太子會是這種反應,一時間竟有些羨慕李元吉。不過他沒有李元吉那麼厚臉皮,下意識地拒絕,連聲道:“不勞兄長費心,世民想獨自走一走。”

“好,你請自便。”

徐蟄帶著李元吉上完廁所,用熏香熏好才回來。

李元吉清醒了很多,但他依然想不通,剛才為什麼突然憋氣。橫豎和李世民有關,他就是看不慣兄長受李二郎蒙騙再次心軟。

他乖乖跟在徐蟄身後,還想多提醒兄長幾句,頭腦卻一片混沌,喊了兩聲大兄就沒有後文了。

徐蟄看他是真的醉了,派人收拾出一間屋子來讓他休息。

散席時時候不早,東宮也為住的比較遠的幾位大人準備了房間過夜。

李世民如今立場微妙,不會在東宮留宿,踏著月色步行回宮。他的侍衛們都覺得有點平靜過頭,跟想象中的波瀾壯闊暗潮湧動完全不一樣。

“這就……結束了?”

李世民好笑道:“不然呢?太子還沒恨我到那種地步。”

不論日後如何,至少此時的他心情愉快,覺得參加太子宮宴是正確的選擇。

至於第二日酒氣散去怎麼想……那就不一定了。

大軍整頓準備出征,文武群臣列作兩邊,李淵拿了酒給諸位踐行。

李世民和李元吉穿著相仿的盔甲站在一起,想到昨天的交談,尷尬地腳趾都能抓出兩個大明宮,不敢看對方。

相比之下徐蟄的態度就自然很多,李淵敬完酒後,他也拿起酒杯先敬了幾個將軍,然後是李瑗和李孝恭,最後才是李元吉和李世民。

“沒想到二郎與四郎的酒量都不算好,日後到了軍中,也要多加克製,免得誤了大事。”

李元吉罕見地紅了臉。

李世民苦笑:“太子莫再打趣臣弟了。”

徐蟄道:“孤祝你們旗開得勝,早日歸來。”

豳州北邊就是突厥的勢力,朔方(陝西的一個地名)又有梁師都的軍隊,很容易發生摩擦,即便距離長安不遠,也算不得安穩。

李世民與李元吉齊聲道:“多謝太子!”

二人領兵離去,李孝恭那邊也與李靖、李世績、黃君漢兵分四路前去南方討伐輔公祏。

待眾人離去,朝中群臣也少了大半。

李淵喊徐蟄過去具體商議遷都的事情,徐蟄隻能前往,與他分析利弊,再言明哪些人會反對,哪些人會拒絕。

“遷都乃是大事,父皇即便做了決定,也該昭告天下。如今朝中肱骨大都身處異地,父皇不妨等眾臣歸來再宣布,免得他人多想。”

李淵被這個理由說服,欣慰道,“我兒有心了。”

豳州之行不過一個月就結束了,秦王與齊王歸朝,令派其他將領統領士兵駐守邊界。

徐蟄的假期也早就結束,迫不得已上了二十幾天早朝,每天下了朝還有作業。

官製又改了,三公六省、禦史台、太常、光祿、衛尉等需要重新安排。還有新的律令,在隋文帝律法的基礎上又增添了五十三條。租庸調法也有變化,這關係到兵役、土地、收稅等,都需要逐步推進實施。

徐蟄每天做作業做到昏天黑地,就算有李綱和魏征的幫助,也總是有解決不完的事情。

李淵確實重視他這個太子,什麼事都過一遍他的手。除了朝堂上的變化,還有各地軍事。徐蟄連睡覺的時間都大大縮減,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對付李世民?

他琢磨著得加快進程,快些結束這個世界,再待下去,不用李世民兵變他就要猝死了。

這段時間的努力也很有成效,朝臣們見太子勤勉,無不開口誇讚,認為大唐有此儲君,必定能夠繁榮昌盛,李淵也對他越來越滿意,平時都想不起來還有個二兒子在外地給他賣力。

李世民一回來,就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氛圍。

他迅速召集了房玄齡、杜如晦、侯君集等人了解當今局勢。太子支持者眾,隻賺軍功已經很難與他抗爭,必須要有其他的計劃才行。

長孫無忌道:“趁早下手,免得錯失良機。”

李世民猶豫不決。

太子似乎沒有趕儘殺絕的意思……可天下基業,半數由他親手奠定,他心有溝壑,就這麼放棄,真的甘心嗎?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誌向,也要考慮觀音婢和孩子們,還有追隨他的人。

太子一時失去記憶,性情溫和如初,可是他身邊的李元吉和魏征等人,都不是軟弱之輩,必定會諫言斬草除根。況且太子失憶隻是一時,若是記憶恢複,身邊這一乾人,他當真能保住嗎?

長孫無忌勸道:“殿下,不要再猶豫了。”

李世民輕輕歎氣,搖頭:“再等等,我想與太子見一麵。”

……

徐蟄最近發現宮內的率更丞有些不對勁。

率更丞是負責計時的官員,名叫王晊,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見到他的。徐蟄也隻是在休息的間隙偶爾遇到他。

之前也曾擦肩而過,王晊態度從容,禮數周到,本職工作也做的不錯。現在偶遇徐蟄,他卻緊盯著地麵,站姿僵硬,一看就有不對勁的地方。

徐蟄派人查了查,發現王晊果然和秦王那邊有勾結。

他按兵不動,沒有處置王晊,而是將他留下來,傳遞假消息混淆視聽。至於究竟是真是假,就隻有徐蟄一個人知道了。

秦王與齊王歸來,朝中局勢又要變化。而且這是太子傷好後第一次與秦王交鋒,沒人敢輕視此次朝會。

臣子們噤若寒蟬,氣氛凝重至極,徐蟄到的時候都有點懵。

見滿堂悄然靜謐,徐蟄壓低了聲音,問旁邊的魏征:“發生什麼事了?”

魏征老神在在,“大約是太子威儀更甚往日,令諸位大人畏懼不已吧。”

“孤可什麼都沒做。”

“何須太子親自動手?隻要拿出太子的名號,自然無人不懼。”

“先生話術了得,孤愚鈍,參不透其中深意。”

“殿下並非愚鈍,隻是太過任慈。須知過仁則懦,還望殿下早下決心。”

魏征是個明白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秦王會是太子的勁敵。現在時機已到該是下定決心,謀劃動手的時候。

原本的劇情中,李世民顧忌道德親情,遲遲不願動手,李建成也同樣如此,被魏征催了多次,最後決心在武德九年昆明池設下伏兵殺害秦王,結果被王晊告發,李世民徹底狠下心,誣陷太子與齊王暗通宮妃,引他們去找李淵辯解,途徑玄武門中了埋伏,喪身與此。

現在才武德七年,徐蟄想早點結束,當然不會拖太久。

“多謝先生提醒,孤知曉了。”

朝會開始,先是各官員彙報自己的工作成果和和遇到的難題,各部集思廣益提出解決方案。然後是李世民與李元吉的戰功彙報,李淵分彆給了他們兩個嘉獎,並無偏頗。

就在大家以為朝會就此結束時,李淵另起話題,拋出一個重磅消息——他想遷都襄陽。

朝臣們觀望太子與秦王的臉色,發覺幾個親王並無驚訝之色,應該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而各自寮臣們,則和他們一樣處於懵逼狀態,可見殿下們心照不宣,都沒有外傳。

這事不是能隨便摻和的,大部分朝臣選擇沉默。

徐蟄側目看了李世民一眼,示意他為大唐發光發熱的時候到了。

李世民得到暗示,心中升起一股隱秘的欣喜。

這是他和兄長私下的約定,隻有他二人知曉,就連李元吉也不知道。

李世民勇敢上前,“父皇,兒臣以為遷都不妥。”

……

東宮。

“兄長!方才朝上你為何不開口說話?父皇如此疼愛你,若你站出來駁斥,豈能輪得到他來囂張?如今父皇反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將兵權奪回!”李元吉憤憤道。

“有何不可?”

徐蟄冷淡的話語像是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令李元吉迷茫又不可置信,“大兄何意?”

“遷都弊大於利……”

李元吉沒有耐心聽他長篇大論,他要的就是一個態度。僅僅這一句話,足以讓他明白徐蟄的意思。

他的兄長不想遷都。

李元吉受傷道:“既然你早有決定,為什麼不告訴我?”

當然是因為要創造條件和李世民相處。

可惜這個理由不能說,徐蟄無法給李元吉真正的答案。

“是不是有人跟大兄說了什麼,挑撥我們兄弟關係?”

徐蟄語氣淡淡:“沒有。”

“大兄!”

李元吉這次是真的委屈,哭腔都憋了出來:“我不是傻子,看得出來你對我的疏遠。先前我魯莽,大兄卻從未因此而生過氣。而且大兄有事,從來不瞞我,如今這是怎麼了?我承認我動過不該有的心思,可是那日被大兄點醒後,已經誠心悔過。你若是對我有所不滿,儘管直說,不要這麼對我。”

不該有的心思,應該就是他的不臣之心。

同樣是皇子,既然李世民能爭奪皇位,李元吉自然也可以。有這種想法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沒有做出切實的行動,憑他們兄弟兩個的關係,還不至於因此疏遠。

徐蟄聽著李元吉堪稱肺腑之言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此事是我不對。”

“道歉無用,請大兄告訴弟弟原因。”

李元吉的眼神稱得上懇求,他眼中不知是因為委屈還是憤怒,帶了點點水光,看上去就像依戀主人的狗崽。

“我……”在李元吉期許的目光下,徐蟄開口,“那日傷後,我便記憶全無,非是我不願與你交心,隻是實在不知,平日裡該如何相處。”

這個答案遠遠超出李元吉的想象,“大兄?”

“我一醒來,便被告知以謀反的罪名禁了足,又猜不透形式,故而有所隱瞞,也時刻在擔心露了怯,叫政敵有機可乘。隻是弄不清楚身邊哪些人可以相信。”

李元吉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天他張狂說出“若是我為太子”這樣的話,兄長會這麼生氣。其實他並非生氣,至少有五成是在演戲,目的就是為了試探自己是否可信。

而他傲慢囂張的態度,讓失去記憶的兄長不敢輕信,前麵幾次訓斥,恐怕也是因此而起,更彆提商談大事,交付真心了。

原來不是兄長厭惡了自己。

李元吉鬆了口氣,又意識到現在兄長願意告知自己真相,豈不是說明他已經相信自己不會背叛?

得意的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件事,神情凝重起來:“兄長和李世民私會,又是出於什麼原因?”

“……”

什麼私會?為什麼要用這種詞?

“兄長?”

徐蟄道:“隻是巧合罷了,出來透風,偶然遇到。”

“那就好。”李元吉徹底放心,“兄長如今還記得多少?若是有不明白的,儘管告訴我,弟弟願為兄長解惑。”

“基本上都弄清楚了。”

李元吉性格和溫柔體貼完全不搭邊,此時也想不起來關心一下徐蟄的病情,隻是興致勃勃道,“既然如此,兄長可否告訴我,下一步計劃打算怎麼辦?放棄遷都,咱們的軍事力量沒有機會發展,兄長莫非有了其他主意和李世民對抗?”

徐蟄道:“隻能引誘他出府,在路上設置伏兵,把人一網打儘了。”

“這個法子來的痛快!”李元吉道:“比靠父皇和朝臣庇護要直接多了。請大兄先安排好時間與地點,弟弟願與大兄一同前往!”

“好。”

“大兄失去記憶,果真變了很多。先前我竟不曾發覺,也是我對兄長關心不足,請兄長勿怪。”

徐蟄緩緩搖頭,“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