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很喜歡抓著百裡燁的手指撫/摸,那裡有很厚的繭子,都是常年練武留下的,黎童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不顧嚴寒酷暑地拚命習武,原本應該錦衣玉食嬌/嫩的手指一層一層破皮流血,然後結出這樣厚的繭子有多痛苦。
“你會保護青岐。”黎童輕聲說道。
百裡燁笑了笑:“我也會保護你。”
“你不要死。”
“我不死。”
最後不知是不是黎童睡了過去,嘴裡含糊不清地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百裡燁也好像沒聽見黎童夢囈,也不停地重複回答著她。
他知道,玉城的事,終究還是嚇著她了。
可他沒辦法,還有半年時間,他卻有些等不及了。
他不僅需要民望,他還需要軍功,太久沒打仗了,所以西麟都快忘了他當年是怎麼闖進夜宴取他們太子首級的。
身為將領,無論年紀多大,骨子裡都是血性漢子,即便是那位請求休戰的吳老將軍。
出發玉城的人馬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完畢,浩浩蕩蕩足有兩萬人,不過若真要打起來,這兩萬人卻是不夠的。
而這兩萬人馬裡,摻雜著各個勢力的自己人。
“小姐,我們要出手嗎?”
冷寂的院子裡,柳鸞兒負手站著,逐漸入秋之後,目之所及的天空泛出一片蕭瑟的蒼白,偶有雁鳥悲鳴而過,往人心頭上扔下一捧急促的倉惶。
“找到於大夫了嗎?”
“未曾。”
“抓緊時間。”
軍中,自然也有他們的人。
隻是要在玉城攪風攪雨,柳鸞兒還在考慮,此時引進西麟兵,對青岐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想在玉城安插自己的人手,卻可以趁此良機,否則過了這村沒這店,想要再進玉城,就難了。
汪家一門在玉城根基太深,他們將整個玉城守得宛如鐵桶,城內城外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可以說玉城每個百姓都是汪家軍的後備人選,外來的人想要融入進去,得付出百般努力,即便是想要在玉城安家,或是開店,都得經過層層盤問。
為的不過是防奸細。
防西麟的奸細,也防朝堂爭鬥的奸細。
玉城,是一塊肥肉。
相府中,黎夫人早已得知消息,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在府裡大吵大鬨,而是極為冷靜地坐在黎相的書房裡。
她已經沉默了一早上。
“黎翰忝,這仗不能打。”黎夫人終於開了口。
黎相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嘴唇在杯沿上輕輕按了按,沉聲道:“夫人,皇上也是不想打的。”
“那……”
“這仗,打不起來,隻是玉城恐怕以後不會是汪家獨大了。”
黎夫人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自從嫁到翊城來之後,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家裡人了,汪家一門不會輕易來翊城,她被送到翊城,不過是為了當個人質,牽製汪家在玉城的所作所為,隻是那麼長時間過去,汪家之中或許有些人已經逐漸忘記她了。
她是汪家的大小姐。
是汪家這一輩中文武雙全的女子,是可以領兵打仗的。
汪家,沒有弱女子。
隻要她在,汪家和皇室之間,總歸還有回旋的餘地。
“他們為什麼不對我動手?”黎夫人捏著拳頭,一雙細長的柳眉此時顯得極為淩厲。
黎相終於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夫人,你武功高強,又不怎麼出門,想要殺你,實在是難於登天。更何況,這一次我確實認為不是咱們的人乾的。”
黎夫人看向他。
黎相扯開一絲笑容,拍了拍黎夫人的手背,安撫道:“其實半年前,我就收到過汪流寄給我的書信,西麟兵徘徊於玉城之外,恐有侵害之嫌,我們那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西麟兵一度小打小鬨,我們也就逐漸放鬆了警惕。”
黎夫人不傻,腦子一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西麟在試探。”
“又或許,是咱們的人在試探,若說沒有自己人從中作梗,西麟兵恐怕不會那麼快動手,汪家這小孫子可是當了出頭鳥了。”
對於汪家的人會在玉城遭遇什麼樣的事情,黎夫人向來早有準備,隻是乍一聽到自己人可能是死在自己人手裡的,卻仍然心有不甘。
汪家子侄隻能戰死沙場。
像這樣不明不白死在敵寇手中的,即便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黎夫人也沒有太大的同情和憐憫。
她十歲的時候,已經在軍營裡摸爬滾打了,沒有人認為她是個女子,隻能在家中繡花。
“西麟如今的皇帝,可比咱們的皇帝要有膽魄多了。”黎相瞅著黎夫人的臉色,慢悠悠地吐出這句話。
黎夫人長眸一眯,一覺就踹了過去,氣道:“你彆試探我,小心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