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字據的時候她都沒那麼生氣,卻因一份和離書,氣得揍了自己,現在眼睛還疼著呢,百裡燁抬手捂了捂已經沒那麼青黑的眼眶,嘴角卻不由自主揚了起來。
先皇都沒這麼動手打過他。
普天之下,怕是隻有她敢。
是真的氣得狠了。
那一刻在他的心裡,不知什麼時候被種下的一顆種子,忽遇春雨,轟然長成參天大樹,期間花草紛繁,鶯鳥啼鳴,不絕於耳。
書房裡,黎童還死乞白賴地伸著手,大有一副“今天不給我和離書,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的架勢。
百裡燁輕步走到朱佩佩身後,拍了拍她。
朱佩佩轉過頭,嚇了一跳,剛要衝書房裡喊,就看見百裡燁擺了擺手,朱佩佩會意,往旁邊挪了一條縫給他,並且還很貼心地將小竹筒重新塞好,放回了袖子裡。
既然將軍來了,那這蠱蟲也就用不上了。
反正她來,也隻是給夫人充當門麵,總不能真讓她給誰下蠱吧,這相府裡的哪個她都得罪不起。
黎童背對著門口,一門心思想從黎相手中將和離書要過來,根本沒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黎相挑了一下眉毛,臉色變得頗有些意味起來。
唉,這和離書,到底給還是不給啊?
煩!
“人來了,你自己同他要吧。”黎相扔下這句話之後,飛似的竄出了書房,仿佛身後有一百隻狗在追他。
黎童心上一跳,呆在原地很久沒動彈,直到身後的視線灼熱得讓她無法忽視,她才慢悠悠將脖子轉過來,甚至依稀還能聽見骨頭摩擦的輕微聲響。
“你怎麼來了?”
“夫人,跟我回去吧。”
“回什麼回?和離書還沒拿回來呢!”
黎童撇過臉去不看他,她可不想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黎相手裡,原本黎夫人就不想讓她嫁給他,黎相又懼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和離書就落到黎夫人,或者旁人手裡去了,到時候事情可就大了。
百裡燁輕輕拽著她的袖子扯了扯,黎童沒好氣地往邊上動了動,仍是不看他。
“我會拿回來的。”百裡燁低聲說著,帶著些許討好。
“那你現在去拿。”黎童總算轉過身來了。
她看著他,明眸之中隱隱有水光蕩漾,眼角泛著淺淺的粉色,像是桃花瓣上最淡的那一抹,卻也是最令人心動的那一抹。
百裡燁微微愣住,隨後上前一步,伸手將黎童摟進懷裡。
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黎童的臉埋進百裡燁堅實的腹部,她低低地哼了一聲,環抱住了百裡燁。
“對不起。”
“第四遍了,這一天都還沒過去呢。”黎童有些不開心。
百裡燁歉疚地摸了摸鼻子:“可我實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總覺得處處都對夫人有愧意。”
“那你就對我更好點兒,彆再惹我生氣了。”
“好。”
黎童仰起頭,衝著他伸出一根小手指:“說好了啊,不能再惹我生氣了,拉勾!”
百裡燁縱/橫沙場數十年,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到頭來竟然淪落到要跟人拉勾才能被相信,實在是前半輩子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但是,他卻並不感到難過,反而很開心,一種久違的被人重視的開心。
兩根手指糾/纏在一起,黎童輕輕地說著:“百裡燁要是再騙我,再不跟我說實話,再試圖拋下我,再惹我生氣,就變成豬!”
百裡燁:“……”
怎麼突然就多了這麼多?
朱佩佩捂住嘴巴,和碧雨兩人站在書房外聽了個一清二楚。
赤衣躺在屋頂上,鬆了口氣。
晚飯到底還是沒在相府吃,對於百裡燁的不請自來,和將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寶貝女兒帶走這件事上,黎夫人表現出了極大的憤慨,以至於甚至想從廚房裡拿刀。
臨走前,百裡燁與黎相又來了一次單獨的交談。
不過這次交談之後,黎相還是將字據與和離書原封不動地交了回去,原本他也沒打算將這兩樣棘手的東西放在自己身邊,尤其是這份字據,真是鐵板釘釘的將軍府與相府合謀的鐵證。
一大把年紀了,確實非常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