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從大街上尋來的,打小就在翊城裡混,上頭有個賭鬼爹,欠了債跑得沒了蹤影,夫人遇見他時,他正被賭場的人圍著打呢。”
“夫人替他還債了?”
柳鸞兒搖了搖頭:“不過,夫人確實給了他一筆銀子,至於夠不夠還債,妾身不知。”
百裡燁往後靠在了椅背上:“那便是辦事的酬勞。”
“夫人雖時而衝動,但在大事上謹慎得很,賭徒是無底洞,若是真替二虎還了債,他那不靠譜的爹回來,還是會繼續拖累二虎。妾身觀那小子雖是在街上混日子,但身板兒直,眸色乾淨,是個會做事的,將軍不必擔憂。”
聽她娓娓道來,賀源眉心更緊,抬頭直勾勾地瞪著柳鸞兒,眼眸深處變幻數次,那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重了。
直到柳鸞兒告辭離開,賀源仍坐在位置上想得頭疼。
“怎麼了?”百裡燁一早就看出賀源狀態不對,眼瞅著柳鸞兒離開的時候大鬆了口氣,回頭就見賀源捧著腦袋,麵色難看。
“你們倆……是不是有點什麼問題?”
賀源整個人猛地一震,腦袋也不疼了,思緒也不亂了,滿腦子隻有一句話,他絕對沒有撬將軍牆角!
“將軍誤會了,卑職與柳姨娘從未見過,並無苟且!”
賀源說著就要往下跪,百裡燁被這大反應嚇了一跳,幸好他信任賀源的為人,但若是換了彆人來看,這反應鐵定是要出點問題的。
“我沒說你與她有苟且,不過……”
百裡燁話說至此,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似乎有一根線在記憶之中逐漸變得清晰,他大概弄懂了些什麼。
隨後再看賀源的時候,隻覺得同情。
賀源被這一束眼神看得後背發毛,卻又猜不透將軍為什麼這麼看他,若是懷疑他與府上姨娘苟且,那不該是生氣麼?
怎麼會是同情呢?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彆多。
“你下去休息吧。”見將賀源盯出了個渾身不舒服,百裡燁才作罷,揮了揮手讓他回自個兒院子去。
碧雨守在門邊,瞅著賀源渾渾噩噩腳步虛浮地往外走,沒來由的也是一陣同情。
慘呐。
千裡迢迢趕回來不說,還被將軍戲弄。
可憐,真可憐。
“碧雨。”
屋裡,傳來百裡燁的聲音。
碧雨麻溜兒地鑽了進去:“將軍,有何吩咐?”
“連銳那邊如何?”
“回將軍,盯著崔大人呢,自那日去見了岑遊之後,崔大人便沒再做其他事了。”
“他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百裡燁擺弄了一下桌上的盆栽,手指撚著一片逐漸開始泛黃的葉子,說道:“去告訴唐煜,讓他將人帶離翊城,隱姓埋名,去鄉下過日子。”
“那緣由呢?”
百裡燁收回手,思索片刻,說道:“崔府即將遭難,他爹特意囑咐他,為了保住崔府血脈,讓崔晴晴苟且偷生。”
“屬下明白了。”
“至於將軍府這邊,崔晴晴恐怕巴不得離開,她見我宛如老鼠見了貓,這輩子怕是都不想見到我。”
碧雨本想說些什麼話來寬慰自家將軍,但抬頭就看見百裡燁臉上一絲一毫的挽留委屈都沒有,他便閉了嘴。
這世上,能讓將軍挽留委屈的,大概也隻有夫人了吧?
所以,莫名其妙的,唐煜成了崔守知的人。
不過,這麼一段時間與崔晴晴相處下來,這姑娘雖單純,懂得事卻也不少。
生母早亡,崔守知續了弦,可惜繼母也是個不能生的,導致崔府隻有她一個大小姐,繼母就算為了人前名聲,也得待她好,可惜崔守知心中名利更重,隻道他是跟著百裡燁殺多了人,命中帶煞,所以這輩子沒有兒孫福。
唐煜不太在乎自己變成了誰的手下,隻要能護住崔晴晴就行。
他的動作很快,崔晴晴聽聞之後也沒有過多反抗,她早猜到自家父親在做些不能與人說的事,出事也是遲早的,隻是沒想到爹竟然還會顧及她的性命。
“唐大哥,你把我送走以後,你還要回來嗎?”崔晴晴有些害怕,攥著唐煜的袖子,嬌弱的身子微微顫抖。
唐煜瞅了瞅那發抖的細白指尖,心下也存著疑問。
因為碧雨來找他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讓他送完崔家大小姐的時候,再回來複命,反而用一種揶揄且帶著欣慰的眼神看著他。
太奇怪了。
看著就好像是在告彆。
“先把你送走再說。”唐煜一甩韁繩,馬匹嘶鳴,車輪轉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