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驟然一涼,眼前好像被人潑了一捧血。無數血腥的鏡頭在腦中晃過,伴隨著疼痛、尖叫、呻吟和詛咒,絕望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你吃過我觸手的苦頭,那種鋒利程度還原到骨頭上,恐怖程度要上升幾個層次。妖界以前把蜃骨頭做成的武器稱為奇兵。號稱無堅不摧……為此他們專門千裡迢迢從魔界偷了我的屍骨過來,確保能把何颯瞳殺死。”
蜃妖的聲音支支吾吾:“你要想清楚,救她肯定有來無回。我的骨骸磨成箭頭,至少有三千支。到時候就是漫天箭雨射下來。隨便一支造成的疼痛,都等於你被割一次喉。而那些箭,原本都是準備射在何颯瞳身上的。”
“考慮到她化成蜃的話,體型要增加好幾倍。你必須得用蛟龍身嚴嚴實實罩住她,把所有箭都擋住。但即便是這樣,你也撐不了多久。你的鱗片會被打成篩子,傷口碾成血泥。而且就算活著捱完這一劫,九尾狐也不會輕易讓你們走。後麵發生的事我就……”
“好了,我大概懂了。”我吞了口唾沫,“颯瞳我一定要去救,你告訴我怎麼操縱細節就好了。比如我怎麼能潛到岩漿下麵,等到他們船過來。蛟龍屬水但是不耐高溫,這一關怎麼過?”
“這個簡單,你化成蛟龍把法器吞下去就行了。這東西有意識能護主,就算在蛟肚子裡也能吸收附近岩漿的熱量,讓你不至於被燙死。他們的船底有釘子,你用牙齒或者爪子扒住都可以。隻要不出聲,我保證他們發現不了你。”
蜃妖說著說著,歎了口氣。“我隻有一個要求,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
我知道它又想什麼,乾脆的回答道:“彆說了。如果我活著,儘量救你。”
當前救出颯瞳才是重點,至於蜃妖,在哪裡殺,用什麼方式殺都一樣。等從天魔洞出去再算賬也不遲。它頂著貓的殼子跑不了多遠,而且未必能從萬箭穿心裡活下來。
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我誰也救不了。颯瞳也是,這隻貓也是,連帶我自己都沒能活下來。大家一起死在妖界大門前,等待著幾百年後屍骨被人發現,被當成以身殉道的瘋子。
蜃妖奇怪的看了看我,“我沒有說儘量救我。我是說,如果你能活著出去,替我和陳梭拉道個歉吧。畢竟是我先附身害她的,否則她也不會吃那麼多苦頭。現在想想,我的下場可能也是報應。肉身沒了,修為沒了,魂魄也保不住。算了,你就聽聽然後忘記吧。剩下的事情不要講給她聽,知道多了對她不好。”
我隻好尷尬的點點頭,心想要是陳梭拉知道你又女裝潛伏在她身邊,肯定先在家裡先貼百八十張驅魔咒,不死也要咒到你死。
計劃初步完備,我們隻能坐在礁石上,等著頭頂那一線光慢慢暗下去。妖界大門關閉的時間是在晚上,祭祀也要在晚上開始。我把乾成泥塊的衣服脫下來,隻穿著一層秋衣,靠著岸邊岩漿的一縷熱氣取暖。饒是如此,腿還是不停的發抖。我努力克製了半天,沒忍住拍了拍蜃妖的腦袋:“不行,我還是有個問題。”
蜃妖白了我一眼,“怎麼了?”
我哆嗦著說:“我有化形障礙,一直不能主動化形。以前都是靠酒精,現在沒酒,我感覺我變不出來啊!”
蜃妖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連連歎氣:“何薩摩!你都到了生死關頭了,不要他媽被這種智障問題難住行不行!我頭一次遇見你這種軟蛋河神,自己不能主動化形的!你簡直挑戰了我的忍耐底線!神有什麼做不到的,拿出你的勇氣來啊!”
我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覺得它說的頗有道理。又沉思了半天,期間各種嘗試調動法術,想象自己化蛟的樣子。然並卵,半天過去了,我的手腕還是手腕,壓根沒有變爪子的跡象。
“不行啊,真的變不出來。”我畏縮地說:“這這該怎麼辦?”
蜃妖咬牙道:“算了,我看你是有心理障礙。依賴酒精次數多了,一旦缺乏外界刺激就沒法化形。怎麼才能刺激到你,你說吧!要不嘗試一下吃貓屎?”
我趕緊擺擺手:“我拒絕!先彆說貓屎到底能不能吃,就算我吃,你難道現拉一泡出來?”
蜃妖大怒:“廢話!我又不是剛被抓到這裡,當然有存貨!”
我腦海裡頓時浮現一坨軟乎乎散發著臭氣的半固體,上麵還粘著幾根可疑的毛發。嘴巴一張,差點嘔出來。“不不不,我就是從這跳下去……”
半句話還沒說完,蜃妖就怒氣衝衝撲到我頭頂。兩隻前爪帶著呼呼的風聲撲過來,還沒等我反抗,它尖利的兩顆虎牙湊到我脖子旁邊,喀嚓就是一聲。
“少廢話,給我變!”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脖頸像被憑空撕裂一樣,嘶嘶地竟然透起風來。腦海裡某種熟悉的畏懼感又卷土重來,抬起胳膊居然看不到自己的手肘,隻有一隻覆蓋著鱗片和蹼膜的醜陋獸爪。身體因為失衡隻能啪嘰掉在地上,靠下頜和肚皮來支撐重心。一時間容身的礁石竟然局促起來,得轉著圈才能不讓尾巴泡岩漿裡麵去。
我腦袋懸在石頭邊,聞著下麵傳來的焦臭味,中間竟然還夾雜著一絲尿騷氣。抬頭隻見蜃妖從容地吊著尾巴,正嘩嘩往岩漿裡傾倒某種不明液體。見狀白了我一眼:“看什麼看,大小便失禁沒見過?”
我張了張嘴,沒忍住打了個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