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語氣平淡的敘述句,那種壓迫感卻仿佛撲麵而來。恍惚間我像是站在血腥地獄場,目睹著無數巨獸被割喉穿心,耳邊儘是慘叫。腳下黏稠的血液彙成湖泊,混亂裡被誰斬斷的觸手搭住,再無助的睜開。連眼淚都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悲傷,隻剩下徹頭徹尾的絕望。
“父親,母親。叔叔,伯伯,嬸嬸,堂妹。我的玩伴,四十尾,五七尾,六一尾。今天是你們離去的第九十九周年。如今向你們鄭重告知,我,活下來了。”
“我安然無恙,在人間躲藏。雖然被追殺,被逮捕,被暗算。但是始終留下了一條命,遇到了可以當做家人的家人。如今我來拜祭,如果你們泉下有知的話,請給我一點回應。我真的很想……很想念你們啊。”
她低下頭,兩串淚珠悄無聲息的下墜,融入泥土裡。連聲音都變得異常哽咽。虛空裡卻像有無數微塵彙聚而來,輾轉漂浮到我們麵前。化為猞猁巨獸的形狀,一隻又一隻,外觀模糊形容靜默。此刻卻狀若親昵的擠在我們周圍,似乎在用下巴緩緩撫慰她的傷痛。
我凝視著滿天細沙似的幻影,直至它們散去才漸漸明白。為什麼妖界大門無法打開,以及九尾狐計劃不能成功的原因。他們把蜃預料的太消極了。這樣一個溫柔龐大的種族,即使隻剩魂魄,幸存的同類前來也沒有任何惡意。就算真的殺了颯瞳來祭祀,那些亡魂就會如願儘數歸去麼?
我垂頭不語,直到幻象完全散去。才拍了拍颯瞳的肩,小聲說:“我們走吧。”
颯瞳點點頭,我一瘸一拐的搭著她走到峭壁邊。等她蜃化後伏在巨獸的背上,重新向上攀援。
因為反重力的緣故吃力了許多。足足半小時過去了,頭頂的石壁依然延綿不斷,好像壓根爬不到頭似的。
我仰頭仰的脖子發酸,一邊接受颯瞳的白眼和“你是不是該減肥”的勸告。一邊勘探路程,直到隱約的天際輪廓出現在視野裡,才出了口氣。
眼看就要爬出深淵,我向上一瞥,眼角餘光竟然察覺有人影一掠而過。隻不過稍縱即逝,很快就不見了。
但我很快就覺得不對,頭頂有沉重的氣流呼嘯而來。像是有幾千斤的秤砣在飛,而且預判方向極其不吉利,仿佛是朝著……我們。
很快我就覺得自己的判斷多餘。因為一秒後,那個東西詳儘的出現在我視線裡。是一塊四四方方巨大的鋼鐵塊,末端鑲著手腕粗的木柄。這下不用花紋我大概也能知道,是雷神錘。
下一刻,雷神錘直直的墜下。擦過巨獸的背脊,將我整個人錘落下去。我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伸出手時已經錯開了翎羽般的觸手。千斤的重量攜帶著我,以雷霆萬鈞之勢再次奔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