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王會這麼敏感,難道敖鏡的情況真的不樂觀?我暗自忖思了一會兒,堅定地說:“不行,我和敖鏡情同親兄弟。我必須得去看看他,怪我就怪我。大不了我去向龍王解釋!”
兩隻章魚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我就被扔在一座宮殿門口。等爬起來才發現旁邊連個影子都沒有了。周圍冷冷清清,如同鬼蜮一樣沉寂。
我疑心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才發現是真的。不由懷疑章魚是不是坑了我一筆,把我扔到冷宮來了。敖鏡就算沒痊愈,身邊肯定也圍繞著幾百個人伺候。這個鬼地方連個人影都沒有,老龍王會放心讓自己兒子呆在這兒?
懷疑歸懷疑,眼下沒有彆的路。我也隻能硬著頭皮往裡走,隻覺得宮殿裡格外華麗卻死氣沉沉,兩隻一人多高的水晶花瓶孤零零立在門口,晶瑩剔透的瓶麵沾了一層灰。窗子上奢侈的金箔雕花色澤黯淡,乍一看以為是銅板鑄的。牆角擺放的鑽石盆栽東倒西歪,幾粒珊瑚大小的鑽石躺在盆裡,上麵布滿可疑的擦痕。整間宮殿雖然乾乾淨淨,裡麵的擺設卻像刮過沙塵暴,透著一股窒息的味道。
我內心的驚恐幾乎到達了頂點,快步走到最裡麵那一間。掀開厚厚的帳幔,突然就愣住了。
“呃,敖鏡?”
偌大的臥室裡擺滿歐式家具,宛如一腳穿越進了古堡。敖鏡衣冠整齊的坐在書桌前,聞言木木的轉過頭來。瞳孔裡的光澤時隱時滅,看得我心裡咯噔一下。
“薩摩?你來的真是時候。”
敖鏡說話的速度極其慢,一句話幾乎用了兩倍速。我隻能耐心的聽他說完,再慢慢靠近他。“隻是突然想來看看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敖鏡慢慢搖了搖頭。“不怎麼樣,你能過來一下嗎?”
我往前走了兩步,不料他身體猛然往前傾了四十五度,腿卻完全沒有動。整個人就像沒做好的機械木偶,上半身軟綿綿的搭在我身上,甚至能聽到骨骼撞擊的哢哢聲。
我有點猝不及防,一低頭猛然看到他衣領和脖子之間竟然綴著指甲大的蜘蛛網。不由咽了口唾沫:“你現在……”
“是的,可能你已經知道了。”敖鏡無力的說:“我的狀況實在不樂觀,這種意識清醒隻是暫時的。我甚至懷疑那些蜘蛛在慢慢榨乾我,萬象堅持說這是在修複我的魂魄。我爸信了,他……太蠢了。”
他說著說著,機械的抬起手掌。朝著自己的左耳“啪”地拍過去。一隻剛竄出他耳朵的蜘蛛被打爛,化成一灘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漿糊。
“幫我擦掉,我力氣不夠用了。”他輕聲說:“我現在搞不清這種蜘蛛的寄生方式。可能會傳染到你,先把我挪回椅子上。”
我抬起袖子,強忍著排斥感把那團漿糊掃掉。然後把敖鏡重新安置回椅子上。“我以為你在修養魂魄,沒想到萬象會對你下手。你爸也是因為這個,才和他做的交易?”
敖鏡點了點頭,說不出的絕望。
“我失掉了主管邏輯和感受的那一魄。剛從血池回來的時候,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感受也變得遲鈍。我爸太焦躁了,唯恐我以後會永遠那個樣子。後來碰到了一個叫萬象的人,他聽說萬象有辦法治我的病。腦子一熱就替他寫了舉薦書。但是萬象的辦法你也看到了,隻是回光返照而已。蜘蛛在慢慢蠶食我的神經,我的腦子裡除了恐懼,剩下的隻有無窮無儘的煎熬。人變成近乎傀儡一樣的狀態。我們都上當了。萬象是、是……”
“是妖怪。”我說:“操控人意識的妖怪,中招的人很多。我,颯瞳,共工,祝融,還有大大小小的妖怪。你爸會這麼盲目,可能也有被催眠的成分……算了,這個以後再說。沈經理在路上專門拜托我救你。你還能堅持一下嗎?我可以帶你逃出去,隻要喝點酒就可以。”
出人意料的,敖鏡居然搖了搖頭。“不,帶我出去也沒有用。我現在身上有無數隻蜘蛛,沒人知道剔除的辦法。如果這些東西爬到你身上,可能你也會變的和我一樣。你想變成木頭人嗎?”
我一時語塞:“可我不能扔你等死。聽著,我認識一個醫生,他對這種東西很精通。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夠了,有多少醫生也是白搭。”敖鏡突然低吼道,“你要是真的想幫我,就聽我說!”
我立刻噤聲,湊近他身邊。聽敖鏡氣若遊絲地敘述道:“我的書下麵壓著一枚鑰匙。你去打開藏寶閣,拿出庫房最高處的木匣子來。那裡麵有一把斬妖劍,相傳是天地初開時黃帝鑄造的神兵。一遇到妖魔就會自動出匣,斬殺對方。而且絕無失手。你拿著它去殺掉萬象。再放任這種妖怪活下去,五界的秩序都會崩壞。所有人都會淪為蜘蛛的食物,我們都要完蛋。”
他說完一抬手,把整本書都掃到地上。露出黃木桌上鑲嵌的一枚精美雕花鑰匙。
“快去。何薩摩,難道你也貪生怕死嗎?”
我走到桌前,用力把鑰匙拔出來。整個後背都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敖鏡在背後絮絮叨叨的說完藏寶閣的位置。隨後疲倦的朝我揮揮手:“以前是我看不慣你,覺得你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河神,卻總能引來其他人的關注。但事實是你有做英雄的潛質,而我隻是條普通的龍。我為自己做過的那些蠢事向你道歉。”
我朝他點了點頭,捏著鑰匙匆匆走出宮殿。看看四下無人,於是踩著外窗爬到屋頂。沿著敖鏡說的方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