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真追妻之路6(1 / 2)

景詹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右手微微蜷縮了一下,卻是神色如常道:“沒什麼,我慣用左手的事你不是知曉嗎?如今不在宮中,我自不必偽裝。”

溫亭晚強笑了一下, 低頭抿了口湯, 並沒有拆穿他。

太子確實同她說過, 他慣用左手, 可從前無論在宮內還是宮外, 他都不會放鬆警惕, 教人抓了把柄。再者如果隻是慣用左手,他何必多此一舉,將勺子放下再去端湯碗呢。

喂了她大半碗飯,太子才將自己的那份吃了, 從始至終,他用的都是左手,右手連碗都沒有去扶。

吃飽喝足後, 倦意便漸漸上了頭, 景詹半扶著溫亭晚躺下, 為她掖好被角,正想離開,卻被溫亭晚拽住了手,低首便見她眉間攏著淡淡的愁雲,一雙眸子濕漉漉地望向他。

“能不能留下來陪陪我?”

被呼延卓帶走的三個月裡, 她幾乎每日都在心灰意冷和提心吊膽中度過, 就像乘在海麵孤獨無依的小舟上,失了槳,便隻能隨風飄蕩, 擔憂著不知何時一個巨浪襲來,將她吞噬。

好不容易尋到一份落地的安全感,她便有些患得患失,害怕一覺醒來都是假的,隻想牢牢將這份安心抓在手上,確實自己真的從呼延卓手上逃出來了。

“好,我不走,陪著你。”景詹牽著她的手,在榻邊坐下。

溫亭晚這才靜下心來,細細描摹太子的容顏,雖是俊朗如斯,她卻發現太子消瘦了許多,眸底青黑,麵色發白,顯而易見的憔悴。

她猶豫了半晌,忽得往榻內讓了讓,“殿下,要隨我一起休息一會兒嗎?”

景詹怔愣了一下,臉上旋即出現的受寵若驚令溫亭晚覺得有些好笑,他點點頭,麵向她側躺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溫亭晚有萬千疑問,關於那具假的屍首,關於父母親的,關於呼延卓為何不能進入這片原野,可最後她還是選擇與他有關的問題。

“殿下不是下江南了嗎,為何會在這兒?”

“是呼延卓告訴你的?”看著溫亭晚眼中發自內心的疑惑,景詹勾唇輕笑,不知該作何心情,她並不相信他,似乎很堅定地認為他不會來救她,“那是我請求父皇放出的假消息,不僅是為了掩蓋我離開東宮的真實緣由,也是為了迷惑呼延卓,讓他放鬆警惕。”

不用太子解釋,溫亭晚也能猜到,想必將屍首葬於皇陵一事也是如此,為了令呼延卓相信他的計劃成功了,所有人都以為溫亭晚這個太子妃死了。

“葬入皇陵的那副棺槨是空的,我始終堅信那人不是你。”景詹的神情很認真,他盯著溫亭晚,躑躅了片刻,小心翼翼道,“晚兒,我能抱抱你嗎?”

乍一聽到太子的要求,溫亭晚懵了懵,太子的眸光灼熱,似燃著一團烈火,但她知道,那並非□□,她聲若蚊呐地“嗯”了一聲,下一秒便被揉進了一個堅實溫暖的胸膛。

太子將她摟得很緊,似乎一鬆手她便會消失一樣,她聽到他的呼吸淩亂又急促,她甚至覺得太子是在拚命忍著淚意。

溫亭晚不知道的是,從在夏國皇宮那次,景詹易容見到她時,就想這麼做了,隻是那時人多眼雜,他隻能克製。現在他隻想好好確認,時隔三月,他的晚兒又回到他身邊了。

嗅著太子身上熟悉的幽淡的青鬆香,倦意席卷而來,溫亭晚甫一閉上眼便深深沉入了夢鄉之中。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透過營帳的縫隙,見外頭天光大亮。她隻覺神清氣爽,好久都沒睡得如此舒坦了。

方撐著坐起來,卻見帳門一掀,婆婆從外頭進來。

“醒了。”婆婆將手中的衣裙遞給她,“我瞧你身上的衣衫繁冗,不好行動,便向族內的婦人借了一套,也是她有孕時穿的,應當是合身。”

溫亭晚接到手上細看,衣裙還很新,其上花紋繡得精致,都是驍國不常看到的紋樣,她微微頷首道:“多謝婆婆。”

婆婆眯眼笑看著她,又流露出和昨日一樣的眼神。溫亭晚想起婆婆初見她時喊的那個名字,忍不住問道:“婆婆認識樂環嗎?”

婆婆張著嘴驚詫了一瞬,滿布皺紋卻依然和善溫柔的麵容上露出一絲懷念,“認識,論起來,樂環還是我的嫂子。”

嫂子?

溫亭晚曾聽呼延珊說起過,樂環嫁過人,她嫁的人便是蕭溯,若是如此......

“婆婆是蕭溯的妹妹嗎?”她試探道。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婆婆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沉默著,許久哽咽道:“自從認識哥哥的人一個個都走了以後,倒是很久不曾在歸然聽人提起過哥哥的名字了。”

原來,這裡便是蕭溯的部族,歸然,倒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溫亭晚想起她做過的零零碎碎,卻始終拚不完整的夢,“婆婆,能不能跟我講講,蕭溯和樂環的故事?”

“他們的故事啊......”

婆婆輕歎了一聲,歎聲似穿過幾十年的漫漫歲月,回到那個沒有多少人還銘記的過去。

從婆婆的口中,溫亭晚大致知曉了故事的始末。

故事的開始倒是同老道給她的那本話本中所說的彆無二致,隻是從不知曉易情術的婆婆的角度看,蕭溯對樂環的愛,以及樂環對蕭溯的冷漠來得有些突然。

樂環與蕭溯成親後不久,曾回了一趟南疆虞族,想是在那一回她知道了易情術的真相,歸來後堅持要與蕭溯和離。蕭溯不願,她便在一日夜裡不告而彆。

蕭溯走了很多地方,卻始終找不到樂環,直到三個月以後,他突然聽說了虞族覆滅的消息,與此同時,夏國即將舉行封祭大典。

新一任的聖女,便叫樂環。

蕭溯單槍匹馬闖入封祭大典。一路殺紅了眼,想帶樂環回去,得到的卻是樂環的冷漠以對。

蕭溯黯然神傷了一陣,不久以後,他卻收到了一封來自樂環的求救信,他帶著大批人馬前往相救,卻不料中了夏軍的圍剿之計。

可歸然族人個個驍勇善戰,即便圍困,在蕭溯的指揮下,也能輕輕鬆鬆殺出重圍。

城樓之上,夏國人眼看戰況逐漸處於劣勢,便以樂環威脅蕭溯,逼歸然降伏歸順於夏國。

據那日的參戰的歸然人說,那日的樂環身著白衣,衣袂翻飛,翩然欲仙,美得不似凡塵中人,她隻對著蕭溯淒然地一笑,抓住那把架在她脖子的劍,狠狠一扭頭,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從城樓上跳了下來,即便被蕭溯接住也於事無補,奔湧的鮮血染紅了她半件衣衫。

她是在蕭溯懷裡死去的。

樂環死後,發狂的蕭溯闖進夏國皇宮,親手砍下了皇帝的頭,以慰樂環在天之靈。

這便是為何呼延卓在她提起蕭溯時會那般恐懼,蕭溯是他們夏國的噩夢。

因樂環不願死後屍首被塵泥汙染,蕭溯便按照她的遺願,火化了她,帶著她的骨灰離開了歸然,說要帶著她遊山玩水,自此便再也沒有回來。

“可為何夏國人無法進入歸然?”溫亭晚疑惑道。

“樂環之所以去夏國當聖女,為的便是替族人報仇,虞族其實是被夏國人滅的族。虞族之所以幾百年來為夏國人提供聖女,就是因為夏國皇室掌握了虞族的一個秘密,並以此相要挾。可後來虞族反抗,並試圖擺脫夏國,反被夏國滅了族。夏國試圖掩飾真相卻被樂環發現了端倪。”

“不過這些,我多是聽說,真真假假,也無法求證了。”婆婆繼續道,“樂環之所以選擇去死,不僅僅是為了我哥哥,她其實暗暗以自己的命下了兩個詛咒。”

“詛咒!”溫亭晚想到呼延卓所說的國運衰敗一事,“她詛咒了夏國什麼?”

“第一個詛咒,她詛咒夏國日漸沒落,不過百年便會自取滅亡。”婆婆緩緩道,“第二個詛咒,實則是在保護歸然,她詛咒所有企圖對歸然不利的人都不得好死。”

溫亭晚驚了驚,這詛咒確實夠狠,怪不得像呼延卓那樣的人都不敢踏進這裡一步。

原來樂環直到死都還在想著如何保護歸然,保護蕭溯,可這樣的詛咒真的有用嗎?

似看出她的疑惑,婆婆笑了笑,“樂環到底是巫女,這麼多年以來,憑借著這個詛咒,確實沒有人敢進犯歸然,所有試圖侵吞歸然的人缺失如詛咒所說一夜暴斃或意外身亡。”

溫亭晚有些奇怪,“蕭溯殺了當時夏國的皇帝,難道夏國就沒有派人追殺他嗎?”

“有,但都不是哥哥的對手,久而久之,便沒人再敢來。”婆婆又歎了一聲,流露出悲色,“自那日哥哥走了以後,我再未見過他,也不知這幾十年間他過得好不好。”

溫亭晚想起她做過的夢,但她不知她的夢是不是真的,因為在夢中,離開歸然沒有幾年,瀕死的蕭溯便抱著樂環的骨灰跳進了波濤洶湧的海麵。

可她不能告訴婆婆這件事,她總得給她留一個美好的念想。

“有可能當年,蕭溯帶著樂環走遍了大好河山之後,在一個清幽的山林間住下,平淡安寧地度過了他的餘生。”

婆婆聞言笑了起來,眸中似摻了星子一樣璀璨,閃著希冀的光,“如果真是這樣,便好了。”

溫亭晚堅定地點了點頭,“一定是這樣的。”

婆婆走後,溫亭晚換了衣裙,起身走出了營帳,帳外是一片廣闊的原野,荒涼的大地上已開始泛出星星點點的綠,春意冒了頭。

頭頂是萬裡無雲的蔚藍蒼穹,她隻覺眼前這景色十分熟悉,她沿著原野走出一陣,突然發現她走到了夢中蕭溯帶著樂環騎馬的地方。

她悵然地站在原地眺望,一遍遍回想著夢中的場景,耳畔真的出現了噠噠的馬蹄聲。

遠處一人騎著棗紅色的駿馬而來,與夢中蕭溯的身影逐漸重合在一起,那人在她麵前勒馬而止,喚的卻不是“阿環”。

景詹翻身下馬,見溫亭晚一臉恍惚:“晚兒,怎麼了?”

溫亭晚從夢境中跳脫出來,看著眼前的景詹,笑著搖了搖頭。她上前摸了摸紅纓,卻忽得眉頭一皺道:“他踢我。”

景詹不明所以,“紅纓……沒有踢你啊。”

溫亭晚見景詹一頭霧水的樣子,笑出了聲,拉過他的手,覆在小腹之上,“是他踢我。”

說罷,腹中的孩子很配合地又是一腳,景詹猛然縮回手,愣在那裡,似是嚇了一跳,但又覺得很神奇,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孩子踢過的地方輕輕地碰了碰。

看著景詹的反應,溫亭晚不由得笑起來,從孩子第一次踢她的時候,她就想過給景詹看,沒想到隔了這麼久才真的實現。

然還未笑多久,她便覺下腹一陣墜痛。

景詹見溫亭晚蹙眉一副痛苦的模樣,慌亂道:“可是他踢得太重了?”

“殿下,我可能……”她疼得弓起身,額間泛出冷汗,“我可能要生了……”

營帳內,不時傳出女子的痛呼聲,景詹在帳前跺來跺去,兩個時辰內第三次欲闖進帳去,又被宋禹一腳攔住了。

宋禹無奈道:“殿下,女子產房男子是不可入內的。”

景詹麵沉如水,橫了他一眼,“你何時學了這些個迂腐的東西,孤不管,孤要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