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縛住他的藤蔓鬆開,沈星降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星降。”有人在跟他說話。
“沈星降,清醒一些。”
他睜開眼睛。
顧虞的麵容映入眼簾。
沈星降喜極而涕,他伸出手去,攀上她的肩膀,“大人……是您,您真的來救我了,我好高興。”
*
沈星降的情況是不正常的,渾身溫度高得驚人。皮膚上有被藤蔓勒過的痕跡。
男人衣衫汗濕透了,整個人處於意識朦朧中。
“大人……您,來了。”他哽咽著說,“我以為,我以為您不會來。”
過了一下,他仿佛又有些慶幸,恍惚的看她:“大人,快走。這裡太危險了,是蛾蜂的巢穴。它們的頭目是異族。您小心……”
顧虞的心一軟。
“我沒事。它已經被我殺死了。”
沈星降似乎鬆了口氣,眼神更加迷茫起來:“是嗎?那太好了……您沒事……就太好了。”
他的體溫還在升高。
顧虞皺眉。
顧虞撫摸沈星降的全身,沒有找到錐針的針眼,這讓她鬆了口氣。
她不用處決他。
這讓她放鬆下來。
——顧虞甚至沒有察覺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放鬆有什麼特殊。
可是由於她的撫摸,粉色在他身上蔓延開,他白皙的皮膚上像是上了一層胭脂。
氣氛變得粘稠而親密起來。
修長的雙腿並在一起,緩緩的摩挲。
睫毛輕輕顫抖,迷茫的眼睛裡寫滿了渴求。
嘴唇輕啟,急促的呼吸聲中帶著哽噎。
男人曾經告訴過她的話,她還記得。
——異族會給豢養的家畜和寵物注射一種成癮性極強的分泌物。
沒有人類可以忍住。
所有的人都會在發作的第一時間央求著再來一次。
而如果一直不給他們第二針緩解。
那麼他們就會陷入深淵,無法自製。
顧虞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她在乾燥的洞穴裡撲了一塊兒薄毯子,把男人抱上去,然後摟著他,一隻手向下。
沈星降忽然哭了出來。
“彆。”
他聲音沙啞,在她的懷裡緩緩睜開了眼睛,纖長的睫毛上都是濕潤的淚。
“不用這樣。”他聲音中帶著哭腔,“顧虞,你彆這樣。臟了你……”
“不是大事。”顧虞安慰他。
沈星降彆過頭去:“你彆看我,彆看我。”
“你記起了什麼?”顧虞問他。
沈星降隻是搖頭。
可是腦海裡偶爾會出現一兩段淩亂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為了熬過這種痛苦,做過什麼低賤的事。
隻要老爺們給他指令,為了能夠得到安撫,他什麼都肯做。
都說異族不是人。
可他們這些家畜,比異族還要低賤,為了得到那種東西,毫無尊嚴。
*
沈星降陷入了昏迷。
他渾身上下在不停的顫抖。
就算是在夢裡似乎也在被什麼東西糾纏。
顧虞皺了眉頭,她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的體溫在急速升高,應該儘快離開這裡,找一個溫暖舒適的環境給他降溫。
她打開手電筒,進入洞穴深處。
潮濕陰暗的洞穴裡,到處是蛾蜂的蟲卵。
顧虞從背包裡拿出一小罐汽油,潑灑在洞穴四處,然後拿出火柴,劃燃,扔了出去。頓時,整個洞穴便燃了起來。
臭味也隨之傳了過來。
漆黑、肮臟、惡心、粘稠……這些屬於負麵的詞語似乎永遠與異生種相伴。
讓人恐懼。
顧虞並不會恐懼,也許她曾經恐懼過這些,但是那都是許多許多年前的事情了……慢慢的見得多了,恐懼被衝散了,更多的是麻木。這也並非什麼好事,適當的恐懼會讓人分泌更多的腎上腺素,麵對危機的時候往往來得快那麼一些。而長久的麻木,則無法判斷危險是否足夠可怕,最終迎來的將是死亡。
火焰越來越大,蟲卵被燃燒得往下滴落油脂,在火中劈啪作響。火勢開始蔓延到洞口。
顧虞脫下外套,將沈星降包裹住,然後輕鬆地打橫抱起他,轉身快速出了洞穴。懸崖峭壁並不能阻擋她的速度。
沒有人看到的時候,她並不太克製自己的能力。
向下墜落並尋找傾斜的峭壁,幾次靈巧的跳躍後,已經落在了山坳間。
顧虞根據地形判斷了一下方向,向著與412前哨所相反的方向鑽入了森林。
*
沈星降渾身滾燙,蜷縮在顧虞的懷中。
他明明比顧虞要高大,但是在她的懷裡的時候,她才發現他其實很瘦,攬在他身後的手臂,能夠輕鬆的感知蝴蝶骨的形狀。
“騙……”他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顧虞仔細去聽……
“騙子。”他小聲說了一句。
“誰是騙子。”
“都是謊言……”
謊言?
“搖尾乞憐、恬不……知恥、放蕩形骸……醜態百出。”沈星降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他說著貶低自己的話,痛苦的囈語……也不知道在夢裡正在經曆什麼。
這些難聽的字眼讓顧虞皺眉:“沈星降,醒醒。”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意識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
在夢中的沈星降,漂浮在灰色的海中,麵前有著一座猶如方尖碑一般高聳的建築物。
巨大的螺旋徽章鐫刻其外。
真理基金會的徽章。
“疾病、恐懼、變異、汙染、饑餓……死亡已經降臨。世界正在被陰影吞噬。神遺棄了我們。唯真理基金會可救世。信真理的必將獲得寧靜……”
內裡傳來唱誦經文的聲音。
沈星降似乎被什麼推著,向裡麵走去。
狹長陰暗的大理石隧道上隻有他一個人。
可是瘋狂的耳語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不信的人,祈願其墮落瘋狂……墮落瘋狂……瘋狂……”
眼前出現了黑色的光。
從體內深處一種難以抑製的恐懼。
沈星降不能的想要後退。
可是腿卻不由自主的向前。
他走出了隧道……在隧道的儘頭,是一座宏偉的大廳……中間的球形上鐫刻著螺旋的銘文……無數的人跪伏在地唱誦經文。
而一個穿著黑色兜帽大衣的人站立其下。
他似乎認識此人,又似乎不認識。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從何而來嗎?”那人菲薄的紅唇微微動了動,輕聲問他。
然後那人抬頭看向螺旋星盤。
“當星幕墜落之時,真實將會降臨大地。星降……這就是你名字的由來。”
那人回頭看他。
他的麵容隱藏在兜帽內。
一片漆黑。
“你終於回來了……”那人抬手向他,菲薄的紅色嘴唇勾起了一個冰冷的笑意,“真理之神最寵愛的……孩子。”
*
沈星降從噩夢中猛然驚醒。
像是掙紮出了黑色泥淖的深淵,他急促喘息著睜開眼睛,看向旁邊那團安靜的篝火。
顧虞坐在旁邊的石頭上,身前用狙擊步/槍支撐,正在閉眼假寐,一聽見動靜便醒了過來:“清醒了?”
“我們……”沈星降一開口發現嗓子沙啞,“我們在哪裡?”
“迷霧山脈北部山翼。”顧虞說,“這片沒有樹木,旁邊還有河,比較適合暫時休息。”
“蛾蜂女……還有那個山洞,異族……”
“死了。”顧虞平靜地回答,“不算厲害,雖然是異族。”
沈星降鬆了口氣:“大人,您又救了我。謝謝。”
顧虞看他一眼,用樹枝撥弄篝火,上麵漆黑的小鍋裡煮著一些香菇粥,正在咕嚕咕嚕冒泡。
“不然呢?”她說,“難道看著你去死?”
“一般……都是這樣吧。”沈星降說,“我不過是個什麼能力都沒有的附屬品。大人為什麼對我、對我這麼好……”
顧虞沉默。
一般都這樣,包括最開始……在荒原上遇見他的時候,她也沒打算收留他。
“我懷疑,之前的蚰蜒、兔唇蝠,還有最近頻繁出現在邊界的異族都跟你有關。”
“和我?”沈星降吃驚。
“你在夢裡,一直在說胡話。”顧虞不留痕跡的轉移了話題,“想起了什麼嗎?”
沈星降仔細回憶了一下,搖頭:“記憶還是碎片一樣。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顧虞原本也沒真的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答案。
她點了點頭。
“我們等你的燒退了再走。”
沈星降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滾燙。
“這不是……”他低聲說,“這不是發燒。大人……您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異族老爺給我打了一種成癮性的針劑。是一種分泌物。可以注射,也可以口服。”
“剛才在夢中,我想起了一些細節。剛剛被抓住的人會被帶到異族在各地的破碎大廳,然後由那裡的異族進行儀式後分發下來這種東西。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會得到一點兒。注射的感覺就像是被蛇咬過一般的……如影隨形。所以這種分泌物被叫做蛇吻。一旦被注射過後,就會上癮,每個月都必須補打第二針。沒有人敢離開自己的主人……因為那太痛苦了。”
“我比較幸運。”沈星降無力的笑了笑,“老爺們說我長得好看,吃掉太浪費了嗎,而且聽說我當時在破碎大廳的時候很順從。所以我隻是口服了一半的劑量……得到的結果就是每個月會發、發……”
他艱難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不像是在形容人類的正常衝動。
像是在描述動物。
“可以挨過去嗎?”
沈星降瑟縮了一下,低聲說:“發燒總有一天會退燒的。可是發情不會的……熱潮期不會過去,除非……”
體內的火讓他難耐。
他眼眶泛紅,抬眼看向顧虞,緩緩的解開自己的衣服,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大人,您要用我嗎?”
顧虞微微皺眉。
“老爺們說我這個時候體溫高,看起來很好看。用起來也一定很舒服。”
火光中她平靜臉龐讓這個皺眉顯得有些不明朗。
木頭在燃燒著,劈啪作響。
可顧虞沒有動作。
沈星降知道自己現在很恬不知恥,又顯得多麼地不堪,他肩膀在微微顫抖。
“大人,我知道您嫌我……求求您……”他沙啞的聲音裡帶了些哭腔。
顧虞終於動了,她坐到了他的身邊:“你想要我?”
沈星降點頭:“嗯。”
顧虞歎息一聲,捂住了他的眼睛,一片安全的黑暗包裹住了他,也包裹住了他的不安和狼狽。
“明明不願意。”
“沒有不願意。”沈星降連忙說,“沒有……”
“騙人。”耳畔傳來大人溫柔的聲音,“眼神像是要哭出來一樣。還強忍著微笑。”
沈星降再忍不住。
濕潤的液體奪目而出。
滲透了顧虞的掌心。
一點點的滾燙,比他的體溫還要高。
他在她懷裡低聲哽咽:“如果是……是顧虞的話……我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