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酒樓的廚子手藝確實不錯, 齊布琛吃的正美滋滋的時候,外頭有人敲門。
站在門外的隨從揚聲稟報:“爺,騎都尉星禪大人求見。”
齊布琛心想這人誰,就見胤禛轉過頭征詢似得看著她, 才慢一拍的反應過來, 這是原身大哥的名字。
趕忙放下筷子, 整了整衣衫, 然後示意胤禛。
胤禛吩咐道:“傳。”
蘇培盛親去開門請人:“星禪大人請。”
就見外麵低著頭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拱手請安:“請四阿哥、四福晉安。”
齊布琛看向胤禛,胤禛瞥她一眼,道:“不必多禮, 蘇培盛,看座。”
星禪坐下, 笑的親切:“奴才在隔壁與友人相聚,聽說四阿哥和四福晉在這裡,便想著過來請個安。”又問道,“四福晉近來可好?母親時常念著您。”
這胤禛就不適合開口了, 齊布琛乾巴巴的笑了一聲,回道:“我很好, 勞母親和家裡費心了。”又找了個不出錯的話題, “快過年了,家裡可都備好了?”
這個話題就可見真是沒什麼聊的了,雖然費揚古去世有幾年了,小輩們都還沒立起來, 但有齊布琛這個皇子福晉,烏拉那拉家也不至於落魄到連過年的東西都備不齊。
星禪也就依著規矩回幾句,然後便懂事的告退, 等快道門口的時候,卻又回頭說道:“母親甚是想念福晉,福晉若是得空的話,可回家看看。”
說完便徑直走了。
齊布琛皺眉,這是烏拉那拉家第二個跟她說讓她回家的人了,到底是有什麼事?
胤禛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問道:“不若明日我陪你回去?”
“啊?”齊布琛反應過來,搖搖頭,“不用,快過年了,府裡的事我還沒忙過來。等過年吧,初二的時候,不是剛好回娘家?”
“那恐怕不行。”胤禛卻不讚同。
齊布琛奇怪:“為什麼?”
胤禛解釋道:“初一到初五我們都要進宮,在宮裡待一天,烏拉那拉家……嶽母應該也是要奉詔進宮飲宴的。”彆看星禪三十多了,但還真沒有進宮的資格。
齊布琛倒是真不知道這事兒,這也不怪她,畢竟她才來這裡一年多,又是頭一次在宮外過年。
“那怎麼辦?”齊布琛犯了難,她事情是真多,管理幾百人是真的難,尤其這還不是企業,這幾百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她操心。
“我讓成嬤嬤去幫你。”胤禛道,“忙一陣兒,空出一天來。”
成嬤嬤是胤禛的奶嬤嬤,是個聰明人,雖然年紀還不算大,但自從出宮後,她就屬於養老狀態,日常在家裡當老封君,隻年節日過府來請安問好。
齊布琛不情願道:“行吧。”
胤禛無奈道:“嶽母應是有事要與你說。”以為齊布琛是不願意回娘家。
“我知道,我也不是不願意回去。”齊布琛解釋道,“就是這樣一來,很多計劃都被打亂了。”本來她時間都規劃的好好的,現在隻能擠出時間來重新安排,然後空出一天時間來,打亂計劃什麼的,最叫人煩躁了。
又吃了兩口,兩人便回了府,第二日雙雙進宮,參加迎接朝鮮使團的洗塵宴。
果然朝鮮的貢品大多都是高麗參這些特有的藥材,也有一些珠寶什麼的,但那成色,就連這一年見過世麵的齊布琛都看不太上,更彆說其他人了。
不過今年卻還是有驚喜的,朝鮮千裡迢迢運過來了一頭虎!
對,就是真虎!體長三米多,高都快趕上胤禛了,雖然一路奔波看起來精神萎靡,但臥在鐵質的籠子裡仍不乏睥睨霸氣,環視場中人類的眼神裡都帶著血腥氣。
不少女眷都被嚇到了,發出驚呼聲。
胤禛第一反應也是將齊布琛往身後擋,誰知道齊布琛反倒從他背後探出小腦袋,稀奇的嘖嘖讚歎:“居然是活的唉。”
胤禛瞧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頓時感覺自己剛才的動作有些多餘。
很失落。
朝鮮使者還在那裡說呢,說這是朝鮮軍隊無意中獵到的一頭虎王,朝鮮王想著這樣霸氣的虎王隻有大清朝偉大的皇帝陛下才有資格擁有,就千裡迢迢的送了過來。
反正就是一通馬屁將康熙拍的舒舒服服、高興不已,然後康熙大手一揮,賞賜了不少奇珍異寶、綾羅綢緞。
齊布琛就那麼粗粗一算,就知道朝鮮賺了。
虎雖然霸氣,但考慮到現場的女眷,還是先讓人送了下去,然後開始了正常的宴會流程。
齊布琛也看到了從朝鮮遠道而來的歌舞團。
有點失望。
如今的歌姬舞姬明顯跟後世的韓國女團是兩回事,齊布琛也知道,隻是穿著傳統服飾的朝鮮舞姬們,不但妝容有些誇張,就連舞蹈動作也有乏味可陳。
齊布琛瞅了兩眼就興致寥寥。
胤禛:“怎麼不看了?”
齊布琛撇撇嘴,捂著嘴湊過去:“沒什麼意思,還不如聽戲呢。”好歹角們的嗓音聽著就叫人沉醉。
胤禛很想敲她一下,問問那時候他要給府裡添幾個唱戲的人給她解悶的時候,是誰說戲有什麼好聽的,咿咿呀呀的急死個人。
可惜現在在外麵,不能動手,胤禛隻覺得手頗癢癢。
齊布琛福至心靈,突然就懂了胤禛看她的眼神的意思,又湊近了些道:“所以才更能顯出這表演有多無聊啊。”
胤禛悄悄瞪她一眼,讓她收斂一點,就算是實話也不能說。這話要是被人聽去,若有心人生事,搞不好都會成為外交事故。
齊布琛捂著嘴嘿嘿偷笑,胤禛看著笑得像個偷了油的小老鼠的福晉,隻覺得手越發癢癢的止不住了。
好想揉,好想捏。
但是不行。
遺憾地將手擱在腿邊隱秘的蹭了蹭,然後端著酒杯仰頭一飲。
齊布琛不讚同的‘嘖’了一聲:“喝那麼急作甚,又沒人與你爭。酒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少喝些。”
邊抱怨便給他夾菜,催促他多吃點東西。
胤禛看著身邊絮絮叨叨的人,突的就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湧上心頭,緩聲應道:“知道了。”
細細的將齊布琛夾得菜全部吃完。
……
這日,胤禛如往常一樣一早便起來準備去上書房,卻發現很久沒有早起送他的齊布琛已經穿戴整齊在等他。
“出何事了?”胤禛奇怪道,“起這麼早作甚?”
齊布琛滿麵笑容:“沒事,就是想與你一起用早膳,送送你。”
胤禛放下心,沒出事就好,又關心道:“是不是昨夜沒睡好?精神短了?蘇培盛,讓人一會兒天亮了去請太醫來府上給福晉看看。”
現在才寅時初刻,往日裡齊布琛這時候都是睡得正香的時候,哪裡能起得來。
“不,不用。”齊布琛趕緊攔住,“我真沒事,先用膳,用膳。”
今日的早膳也異常豐富,讓胤禛更加奇怪。
用完膳,胤禛準備走了:“外邊冷,你彆出來送了。”又叮囑道,“若有不舒服,一定要叫太醫。”
齊布琛無奈的走上前,笑著幫他披上鬥篷,帶上帽子,又給他手上塞了一個手爐,然後退後半步,站在那裡認認真真的看著胤禛道。
“生辰快樂。”
胤禛臉上先是一陣恍惚,然後逐漸生動起來,渾身上下緩緩透出非常高興的勁兒來。
雙眼亮亮的看著齊布琛。
他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不說謝謝嗎?”齊布琛歪著頭調侃的看他。
胤禛卻乖乖的說了一聲:“謝謝。”
齊布琛被他突然乖巧的樣子逗笑了,悶笑一聲,上前推著他轉身出門:“好了,去上學吧,晚上回來有禮物哦。”
聽到有禮物,胤禛邁步往前的腳步一頓,很想問是什麼,卻被齊布琛硬生生推了出去。
站在門外,胤禛有些恍惚,側頭看看身邊的蘇培盛,他知道這狗奴才肯定知道福晉準備的禮物是什麼。
想問。
動了動嘴唇。
最終還是邁開步子動身。
算了,還是等福晉自己說吧。
上書房,太傅講完一段,宣布休息。
胤祺湊到胤禛麵前,問道:“四哥,今天有什麼好事嗎?”
“嗯?”胤禛不明所以,“沒有。”
“是嗎?”胤祺疑惑,“可你看起來很開心啊。”
胤禛抿抿唇:“沒有。”
胤祺妥協:“好吧。”準備要走了又拍了拍頭,“對了,今日是你生辰吧,四哥,要不要慶祝一下?”
“不用。”胤禛搖頭,“沒時間。”
“也是。”胤祺沮喪,“太傅的課業越來越多了。”
胤祉這時候走過來:“四弟,今兒是你的生辰,哥哥我可是給你準備了好東西,喏。”
胤禛一看,眉頭不由得皺起。
那是個筆洗,料子是好料子,便宜也肯定不便宜,但就是那配色,實在是戳在了胤禛的審美痛點上。
就連對審美沒啥要求的胤祺都覺得有些辣眼睛,三哥這不是送禮,而是來惡心四哥的吧?誰不知道四哥最討厭這種豔麗繁複恨不得將所有顏色都堆上去的東西。
但哥哥們的事,也輪不到他來說話是吧,因此隻說了一句:“四哥我的禮物一會兒下學了讓人送來。”就迅速溜走了。
“怎麼,不喜歡?”胤祉露出一副傷心的樣子,“這可是哥哥我選了好久的料子,花了大價錢請人做的呢。”
是特意做來惡心他的吧。
胤禛咬牙接過,硬邦邦的道:“多謝三哥,我……喜歡。”
“喜歡就好。”胤祉笑的讓人想打他,“喜歡就多用啊,彆怕用壞了,用壞了哥再給你做。”
然後背著手悠哉悠哉的走了。
胤禛坐下,將那筆洗放在最遠的桌角,閉著眼運氣。
不氣不氣,想想福晉,想想福晉的禮物。
接下來一整天,胤禛都在期待中度過,隻是時不時會被餘光中的豔麗筆洗惡心一下。
不過惡心惡心著,也就習慣了。
雖然期待,但可惜今天他還要比往常回去的晚些,因為皇阿瑪和各種娘娘都給他賞了生辰禮,他還得一個一個的去磕頭謝恩。
等回到府裡的時候天都黑了。
齊布琛在二門處等他。
胤禛幫她攏了攏風帽,責怪道:“這麼冷出來做什麼,在屋裡等著就是了。”
齊布琛抿唇一笑,也不搭話,兩人一塊兒回了正房。
收拾一番,齊布琛便叫傳膳。
膳食很好,但胤禛更想知道禮物是什麼,但旁邊下人一堆,他也拉不下臉皮去問。
神思不屬的用完膳,胤禛就盯著齊布琛瞧,齊布琛哪能猜不中他的心思,噗嗤笑了一聲,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將他往東側房間帶。
下人們無人跟上,全都魚貫退出正房。
撩開簾子,胤禛就看到牆邊榻上的案幾中間放著一個圓圓的東西,通體白色,上麵大紅大綠交映。
這濃重的顏色讓胤禛想到那個筆洗,本能地微微皺眉,但想到這是福晉準備的禮物,又舒展開,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走進了,胤禛才發現,這原來是個吃食,上麵大紅大綠的顏色是紅花和綠葉,隻是那花和綠葉的形狀有些慘不忍睹。
齊布琛看著上麵那奇形怪狀的花也有些臉紅,不好意思的道:“我第一次做,樣子不好,你彆嫌棄,味道還是好的。”
聽到是福晉親手做的,那點審美上的不適早飛到了十萬八千裡外,胤禛愉悅的道:“不嫌棄。”
“坐吧。”齊布琛讓他上榻,坐在案幾一邊,然後她坐在對麵,興致勃勃的介紹道,“這個叫做生辰蛋糕,專為過生辰的人準備的。”
“現在,你準備好了嗎?”
胤禛被問的一愣:“嗯?”
齊布琛卻沒解答他的疑惑,雙手合在胸前,清了清嗓子,然後一邊拍手一邊唱道:“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燭光搖曳中,胤禛看著眼前光影明滅中的臉龐,聽著清脆的嗓音唱著那曲不成曲、調不是調的不知名小曲兒,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這一切都太不真實,恍惚中感覺對麵的人好像越來越模糊,就要消散。
他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快要消失的人兒,卻突然被清脆的聲音驚醒:“祝胤禛生辰快樂!!”
“啪啪啪。”
齊布琛自己鼓掌鼓的很起勁,卻發現胤禛抬手在臉上抹了一下。
喲,該不是感動的哭了吧。
齊布琛心裡偷笑,麵上卻裝作不知道,保全少年的麵子,一本正經的催促道:“快許願,許願。”
“啊?”胤禛依然懵逼。
齊布琛一臉認真的科普道:“過生辰要唱生日歌,許願,然後吹蠟燭、吃蛋糕,現在該許願了,你這樣……”示範將雙手握在麵前,“然後閉上眼睛,在心裡將你的願望說一遍就可以了。”
“快,快點。”
被催促的胤禛此時就像一個憨憨,一步一個指令的完成了許願,睜開眼就看見桌上的燭台被懟到了麵前。
“來,吹蠟燭。”
胤禛遲疑的看了一眼一臉期待的齊布琛,張嘴將中間的那跟蠟燭吹滅。
“吹完,都吹完。”
胤禛又遲疑將其他兩根吹滅,就見齊布琛啪啪啪的在那兒鼓掌,然後喊道:“吃蛋糕啦。”
胤禛正準備叫人進來伺候用……蛋糕,就見對麵的齊布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起身,一手撐在桌子上,一手在蛋糕上一抹,然後將手上沾的白白的東西糊到了他的臉上。
“生辰快樂,哈哈哈哈。”齊布琛笑的燦爛。
胤禛懵懵的坐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齊布琛卻不管他,下榻去旁邊拿了早準好的碟子與刀具,切下一塊兒乾淨的蛋糕遞給他。
胤禛卻還是愣愣的坐在原地看著她,齊布琛眉頭一皺,假裝生氣道:“怎麼,嫌棄我啊?”
胤禛一激靈反應過來,趕忙接過,搖頭道:“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