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不在衙門坐班, 胤禛依舊保持著一板一眼的作風,衙門什麼時候下衙,他便什麼時候離開工地。
下衙的時間倒也不晚,申時中而已, 不過因為皇陵修在城外, 回去的路途要晚些罷了。
即使如此, 他也在申時末踏入了家門。
林長青神色頗有些不安地在大門處等他, 這是很少見的。
胤禛蹙眉:“出什麼事了?”
林長青將腰彎得低低的, 走在胤禛側後方,小心答道:“福晉今日進宮請安,快午時才回來, 一回來,後院就請了大夫。”
“去請大夫的太監說, 是謝寒山中暑了。”
這說法就離譜,當他林長青不知道謝寒山是什麼貨色嗎?鐵定的,這大夫是為福晉請的。
林長青猜到了,但不敢去問, 更不敢跟自家爺直接說。
為什麼?因為福晉是從宮裡請安回來的,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兒還用問還用說嗎?
胤禛腳步一頓, 顯然他更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心下發沉, 不知道福晉在宮中遭遇了什麼,更不知道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想著宮中那些不動聲色的折磨人的手段,胤禛心中就一陣發涼。
額娘,希望您……
胤禛腳下生風的往正院走去, 幾乎要奔跑起來。進了正院沒管一院子請安的下人,也沒等人通報,風一般卷入齊布琛所在的側間。
齊布琛正在喝藥, 被他突然闖進來嚇了一跳,藥嗆進了嗓子裡:“咳咳咳咳。”
胤禛沒發現是自己嚇到了福晉,隻當是下人們不用心伺候,一腔不知從何而起的怒火頓時噴薄而出:“不會伺候就滾回內務府去!”
他還倒打一耙!
屋裡的寶珠等人哪敢辯駁,嘩啦啦跪了一地:“爺息怒。”
胤禛更怒:“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先給福晉順氣!”
寶珠等人著急忙慌地起身,想要去給福晉拍背、端水。
胤禛卻已經先一步上前,做了他們要做的,寶珠等人隻得尷尬的立在原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胤禛輕輕地給齊布琛拍著背,又心疼又愧疚又憐惜的道:“慢著些。”
齊布琛無心關注胤禛在做什麼,這次可比上次嗆到口水嚴重的多,她隻覺得肺都要被咳出來了,臉上滿是生理性眼淚。
咳了好一會兒,這口氣才算緩過來,齊布琛脫力般地往後一靠,都顧不得自己臉上的狼狽,隻想先歇一歇。
胤禛本就再給她拍著背,見她好似脫力要往後倒,急忙手臂使力,將人半攬在懷裡,輕聲問道:“好些了嗎?”
又看齊布琛臉上滿是淚痕,轉頭冷著臉對寶珠等人吩咐道:“拿帕子來。”
寶珠早有準備,此時立刻上前遞給胤禛。
胤禛回過頭麵對齊布琛又換了一副溫和的臉色:“彆動,我給你擦擦。”
齊布琛隻覺得這一幕怪彆扭的,趕緊從胤禛懷裡起身,又搶過他手上的帕子,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我自己來。”
胤禛兩隻手在半空懸停了一下,才緩緩收回。
看著齊布琛擦完臉,胤禛嘴唇蠕動,最終還是隻說了一句:“今日日頭格外高,你可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很想問齊布琛身體如何了,大夫怎麼說的,在宮裡經曆了什麼?很想問額娘對她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很想安慰她告知她不是她的錯。
但,那是他的額娘,是他的生身母親。作為他的福晉,額娘對她的一切行為,都是對晚輩的教導。無論是從婆婆對兒媳的角度、還是從德妃娘娘對皇子福晉的角度來說,都是正確的,都在法理上占著大義。
孝乃天道,百善孝為先,便是皇阿瑪,對太後也是孝順非常,他又如何能去暗暗質疑額娘的行為。
便隻是有這樣的心思,都是大不孝了。
而福晉,從宮裡回來便病倒,在彆人看來,這是對額娘的教導心懷怨懟,這是不孝!這對福晉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福晉肯定也是明白這一點的,否則沒有她的吩咐,下人肯定第一時間就去請太醫了,而不會想到要以彆的名義請民間大夫來。
所以,他隻能裝作不知道福晉病了,另外找蹩腳的借口來關心。
齊布琛哪知道他心裡這些百轉千回,她回府之前就吩咐了不要聲張,喝了藥醒來後更是敲打了下人,讓他們閉上嘴,連胤禛那兒都不要說。
人家是親母子,這事兒說了又能怎樣呢?齊布琛並不想去考驗什麼,她與胤禛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貿然試探隻會讓自己變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