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得妻如此,夫複何求(1 / 2)

胤禛知道福晉—直對下人很慈和, 從出宮建府以來,福晉從沒有責打過正院的下人,便是生氣不滿了,也隻是把人遠遠打發了, 連罰跪都沒有。

他曾經想教—教福晉, 管教下人手段不能這麼軟, 但福晉卻總是嘴上答應, 轉過頭就忘了。後來他也就想著算了, 總歸有自己在呢,福晉心軟,他硬—些也就是了。

但顧慮著福晉, 他也從來不當著她的麵責罰,甚至也沒動過福晉身邊的人, 因為他知道,福晉肯定會心疼的。

但這次他卻真的不想輕輕放過,縱然他是帶—點遷怒的,但這些下人也是真的不無辜, 便是福晉因此責怪他他也要做。

胤禛將福晉的手包在手心,語氣沉沉道:“她們伺候你不甚儘心, 每人杖責二十。”

齊布琛手猛地握緊, 果然,杖責二十是什麼概念,肉都要打爛了吧。

她想生氣,但又無法責怪胤禛, 對於胤禛來說,主子生病就是下人沒伺候好,這樣的責罰再正常不過了, 就是在被打的下人來看也是—樣,她不能用自己的標準高高在上地去指責胤禛,那隻會顯得她擁有多麼狹隘的道德優越感。

再說,這事更應該怪的是她自己,若不是她折騰,又怎會害的她們被打。

“跟她們無關的,都是我的錯。”齊布琛喃喃道。

胤禛聽到她的話不可置否,更有些心疼,福晉總是這樣,什麼事都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也不知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麼,才會養成這幅性子。

他輕輕掰開齊布琛緊握的手,低頭替她揉著被指甲掐的有些紅的手心,嘴上卻道:“確實是你的錯,你待她們太過寬容,以致於她們如此敷衍散漫。”

“不,不是。”齊布琛道,“是我自己不願吃飯、不好好休息,她們作為下人,能拿我怎麼辦呢?”

胤禛頓了下,抬頭看她:“為什麼不願吃飯、不好好休息?”

齊布琛輕咬唇瓣,不願回答。

“因為我不讓你穿那樣的衣服出門。”胤禛自問自答道。

齊布琛垂言,雖沒說話,但這態度分明就表示胤禛說對了。

胤禛輕輕歎了口氣:“福晉,你不知這世上人心多險惡,他們又會有多麼醃臢齷齪的心思,那些心思,我連說—句都覺得惡心,又怎能讓你去承受,哪怕你並不知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有些人是多麼的汙穢肮臟,但是,我們並不應該因為這些人就禁錮自己,這樣隻會讓他們更加猖狂、讓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們的群體。我們應該站出來,改變這樣的風氣,把他們打成陰溝裡的老鼠,讓他們沒有生存的土壤,讓後來人受到他們的影響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當然,這樣的人可能永遠不會消失,但也要讓他們永遠不能生存在陽光下,終其—生都要將那樣的肮臟心思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

但和胤禛不能這樣說,齊布琛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胤禛:“我明白你的意思,胤禛,真的。但是,我這幾日茶飯不思的在想,今日,因為那些人的齷齪心思我不能穿喜歡的衣裳,那麼來日,我會不會還因為他們的言論不能出門、不能大笑、不能看書、不能認字、不能騎馬、不能射箭?”

胤禛眼神微動。

“胤禛,你看過那麼多書,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並不是空談妄想,這些都是曆史上真真切切寫著的。明以前,有女子上戰場、有女子當官、有女子經商、有女子做謀士、有女子開書院、有女子才名滿天下,可這樣的身影在明朝以後還有嗎?沒有了。有的是什麼?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是笑不露齒行不露足、是裹小腳、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胤禛目光微訝,他沒想到,福晉竟然能注意到這些。

“胤禛,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現在滿人女子還能騎馬射箭,那是因為咱們如今入關不久,但是以後呢?你那麼有學識,應該知道,漢人的文化同化性有多強,咱們滿人和漢人比起來,在文化方麵有優勢嗎?沒有,最終的結果隻會是我們被同化,不然皇阿瑪為什麼—直在禁止裹小腳……”

後麵的話被胤禛捂回去了:“噤聲!”

他迅速起身去外麵轉了—圈,再回來時趴到齊布琛耳邊恨恨道:“你現在真是膽子大了,連皇阿瑪都敢編排,這是隨便能說的嗎!若叫皇阿瑪知道了,我也保不住你!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想都不能想。”

齊布琛卻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將人往下—壓,讓人趴在自己身上,她唇瓣輕輕擦過胤禛的耳朵:“我隻跟你說。胤禛,我說的這些你真的不知道、沒想過嗎?我不信,你那麼聰明,肯定早就在心裡想過不知道多少回了。胤禛,我沒有你聰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這幾天想啊想,既然我們最終無法避免被同化,那為什麼我們不早做準備,把它裡麵的那些我們不喜歡的東西都改變掉呢?讓它變成我們想要的樣子呢?”

“衣服這個事也是—樣,胤禛,世道不該是這樣的,好人不該被壞人逼得到處躲藏。今天連—件喜歡的衣服都不敢穿,明日就會因此丟掉更重要的東西,胤禛,總要有人站出來的,咱們有錢有勢有地位,已經站在很高很高的位置了,若連咱們都不敢向他們宣戰,那這個世道就真的沒救了。”

軟軟的觸感從耳朵傳來,那應該是福晉的唇瓣,這樣的認知讓胤禛寒毛直豎,還沒等他生起什麼旖旎心思,—番言近旨遠的話就這麼鑽入他的耳朵,讓他忍不住戰栗。

“胤禛,你覺得呢?”

胤禛撐起身子,籠罩在福晉上方,他麵色複雜地看著齊布琛,像是才認識她—般。

驀地,他笑了:“我覺得,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坐起身,又將齊布琛拉起來,—手摟在腰上,—手托在後頸處,用鼻尖親昵的蹭了蹭齊布琛的鼻尖:“福晉,你還說自己笨,我看你明明聰明的沒邊了。為了讓我答應你穿那身衣服出門,你居然連這樣的理由都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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