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一驚,連忙整理好表情,微笑著轉頭看向康熙,卻發現康熙根本沒瞧這邊。
被耍了!
他氣急敗壞地回頭去找胤禛,卻發現胤禛轉身跟胤祺說話去了,一肚子氣隻能憋在肚子裡,發不出來。
新年的輕鬆氛圍並沒能持續多久,上元節後兩日,刑部呈上關於左都禦史彈劾翰林院編修戴名世一案的查證結果,令滿堂嘩然。
刑部查證,戴名世在十年前所書《南山集》中,直接書寫出了南明政權弘光、隆武、永曆三任年號,並於書中表露出清朝得位不正的意思,有反清複明之意。還認為清朝的起始是康熙元年,之前的順治一朝不為正統。
除了戴名世的罪證,刑部還由《南山集》的出版查到參與其中的尤氏、方氏等人,並由此牽連出三百多人。
在刑部上奏的折子中,建議以‘大逆’定戴名世等人的罪,提出株連九族的意見,戴家、方家三族內十五歲以上男子俱斬,婦孺貶入奴籍,與戴名世有過相對密切接觸的文人學子等,亦折上有名。
株連九族雖然出現的早,但在隋唐以後,因為太過殘酷,基本已經很少出現這種刑罰,如今刑部竟提出這樣嚴重的刑罰,一下子引爆了京城輿論,讓人不得不好奇,戴名世等人到底是犯了多嚴重的罪行,難道是造反了?
戴名世沒有造反,但他曾經寫過的那些文章,在某些人看來,卻與造反無異。
文字獄!
齊布琛在聽完整個事件的過程後,確認了這一點。
清朝最為人詬病的,一是南下之初的屠殺行為,二是剃發易服,三大概就是文字獄了。
知道這一點的齊布琛在麵對胤禛的時候有些不淡定,委婉地說道:“戴名世寫過那些文章是事實,懲罰他也說得過去,但是株連九族是不是太過了些?戴名世在文人中的名聲不小,如果對待他的手段太過嚴酷的話,會不會引來滿漢之間的矛盾?況且那些文章是戴名世早年寫的,但在寫過那些文章之後,戴名世卻出山參加科舉,並出仕做官,這也能說明,他並沒有謀逆的想法,估計那些文章也是年輕時一時衝昏了腦袋才寫的。”
胤禛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奇異:“你好像,對戴名世挺有好感?”
他可從來沒見過福晉如此努力地為哪個人過說話。
齊布琛霎時一驚,知道自己的表現有些令人懷疑,但這事,她不說話覺得心裡過不去,因此老實道:“我對他不是有好感,在這之前,我連他的名字都沒聽過。隻是,我想著,皇阿瑪臨朝以後,一直都是倡導滿漢一體,想來也是想要漢人真心實意接受咱們的。可這次如果因為幾篇文章就株連九族,那會不會在那些本支持咱們的漢人心裡種下刺啊。”
說完這些,她又小聲嘀咕道:“株連九族真的有點太過分了嘛,你們刑部都是什麼人呐。”
胤禛抬眼瞄她:“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呢?”
“我沒有!”齊布琛瞪大眼睛反駁,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麼,驚訝道,“株連九族難道是你提出來的?”
不會吧不會吧,她了解的胤禛不會是這樣的人的!
“想什麼呢!”胤禛拍了下她的頭,無語道,“我在你心裡就那麼不是人?”
還好還好,不是他就好,齊布琛舒了口氣,才抱怨道:“那誰叫你說那麼讓人誤會的話!不過,說真的,這株連九族的主意是誰提的?這種人可一定得離他遠點,最好能把他搞下去,能提出這種主意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胤禛歎了口氣:“這事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於是齊布琛從胤禛這裡知道了更多的細節。
首先是彈劾戴名世的趙申喬,雖然這人為官以來一直被人誇是清官,但這不代表他就是包公樣的人物,這個人的私心並不少。
“趙申喬的兒子趙熊詔和戴名世是一屆科舉,戴名世是榜眼,而狀元就是趙熊詔,直到現在,仕林中也有一種說法,說是趙熊詔能得狀元,憑的是趙申喬,而不是自身才學,有人戲稱趙熊詔為‘恩狀元’。”胤禛的聲音淡淡的,“趙申喬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麼,但許多人都認為他因此記恨戴名世。”
尤其是這次彈劾一出,更是佐證了這種說法,本來有很多人不忿幫戴名世說話,但沒想到戴名世底子不夠乾淨,還真被找出罪證來,這種說法才銷聲匿跡。
齊布琛有些懵懂的道:“所以株連九族是趙申喬背後活動出來的?”
說完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胤禛果斷搖頭,沉吟了一會兒後才道:“或許趙申喬一開始隻是出於私怨彈劾,但此事轉入刑部的那一刻,就由不得他了。”他聲音放低了些,“趙申喬的另一個兒子趙鳳詔,和老八的伴讀何焯有些交情。”
“這事兒,老八必定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