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譚仕章又接連約見了一些大股東。
有時候帶著馮斂臣,有時候他自己出去。談判順利與否暫且不提,他態度上並不顯得十分急迫,好像隻是為了儘到該儘的努力,僅此而已,而必然之事總會自然而然到來。
到了月中,股東大會如期召開。
大大小小的股東來了不少,會場打通了三個會議室的間隔才坐得下。
會議第一項議程就是董事選舉。現場投票、唱票,公證人監督,票數統計出來,新上任的董
事叫薑振林。
薑振林,分管營銷的副總,跟譚皓陽是一個係統,無疑更多還是支持二公子。
馮斂臣站在會議室外,散會後的人群烏央烏央往外走,潮水般從他身邊湧過。
譚皓陽被前呼後擁地圍著,和旁人談笑風生,人群相隔,他們在馮斂臣的注視下上了樓。
直到裡麵人差不多騰空,譚仕章才一個人走出來,無人問津,孤零零的。
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神陰戾,揚揚下巴。
馮斂臣儘忠職守跟了上去。
到了譚仕章辦公室,兩人把門關起來說話。
譚仕章這個落敗者往桌後一坐:“今天的結果,你怎麼看?”
馮斂臣斟酌措辭:“薑總這個人麼……㈨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譚仕章懶懶笑笑:“像根牆頭草?”
事實的確如此。譚仕章先不客氣,馮斂臣便順勢接了下去:“薑總這個人,是比較懂得明哲保身的。董事會的投票方式跟股東會不一樣,實名舉手表決,這個形式本身就有壓力。如果舉手的時候大家一邊倒,薑總肯定樂意隨大流。但隻要態勢稍微有點勢均力敵的意思,薑總更可能誰也不得罪。我相信他會儘他所能,想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棄權。”
薑振林這個人沒有膽子,其實反而是好事,對譚仕章來說,算是多了點可利用的空間。
而有些事馮斂臣看在眼裡,隻是沒有說出來——在股東大會之前,譚仕章到處遊說、極力推舉的其實不是他自己的人,正是這位明顯的“親陽派”,薑振林薑總。
譚皓陽疑心過頭,大概懷疑他在反向挑撥,總之還真的順勢選了薑振林。
但即便如此,這個變數小得幾乎不值一提。譚仕章所需要的董事票數還差得遠。
馮斂臣等他指示下一步動作。
這時譚仕章卻仿佛不自信起來,病急亂投醫似的給他眼神:
“如果接下來再找姑姑聊一聊,你覺得可行嗎?”
兄弟兩人的姑姑,即譚儒唯一的女兒譚月仙。
譚月仙是家裡最小的女兒,如今也有五十多歲了。她沒結過婚,一直都在譚氏做事,最高職務曾任到集團總部事業部副總裁,前兩年因為身體也不好了,才基本進入半退休狀態。
雖然不再管實際業務,譚月仙如今仍是董事會成員之一,並是僅次於黃大鈞的大股東。
聽到這個名字,馮斂臣有片刻猶豫:“您覺得——月仙總是可以拉攏的力量?”
譚仕章輕描淡寫向他吐露:“不如說,我從一開始真正打算拉攏的就是她。”
“怎麼,您能確定月仙總一定會支持您?”
“她未必是願意支持我,但她可能會非常樂意逆反爺爺。”
馮斂臣想了想:“月仙總以前在集團工作的時候……的確喜歡和譚董作對。”
這背後隱約有一段無奈的父女隔閡,多年來,在員工之間口口相傳過許多版本。
講得比較多的版本是,譚月仙年輕時交往過一個男友,是她的大學同學,兩人情深意篤,然而譚儒看不上窮小子,強令他們分開。譚月仙性格要強,自然不肯,和父親吵鬨許久,男友卻沒頂住壓力,忍痛主動提出分開,甚至因為精神恍惚,過馬路時意外車禍身亡。
活著本來可能會吵架、分手,人死不能複生,從此卻是不能忘卻的白月光了。
這些年來,譚月仙該儘的孝道都有儘到。但在她的心中,是否多少還留著對父親的埋怨?
辦公室的角落裡擺了香氛,氣味分子暗暗擴散。香得有些俗了,讓人聯想紅塵之間癡男怨女。
馮斂臣還在思考,譚仕章則已經決定:“那就請你有機會和姑姑好好聊一聊。”
馮斂臣愣了一下,笑了笑,把目光轉向他:“您的意思是,想讓我去說服她?”
“你可以做到嗎?”譚仕章挑了挑眉,跟他對視,“我和譚皓陽都是她的親侄子,有些話反而不好講出來。有時候,還不相關的外人更容易開口,你不這麼認為嗎?馮助?”
透過鏡片,馮斂臣的視線垂了下來。他神色內斂,對於這項任務,還是委婉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