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馮斂臣反問:“他還沒告訴你,譚家那個家族憲章的情況?”
江一眠狐疑,他壓根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正常人一般也都沒聽過,但是有的。
一些宗親觀念強的大家族,有時候當家人較有遠見,為了樹立家族治理的權威,或者傳承家風,免於子孫離心,就會想到製定一套成文的家規。
這種就是家族憲章,譚家也有一套,以前鳳翔金行時就存在,主要是約束少掌櫃的——
諸如不能晚結婚,不能不結婚,不能背叛發妻。
當然,如今看來,是顯得老掉牙了。但老董事長譚儒似乎覺得,將這一套全盤拋棄,也是一種數典忘祖。老一輩念舊,又重規矩,因此有年祭祖時,還曾專門把憲章拿來重申。
自然,內容上還是稍微作了與時俱進的修改,比如對現在的年輕人,早婚實在強求不來,能願意結婚就不錯了。但有些條款,出於公序良俗仍然保留,比如要求子侄不能搞婚外情。
還有一條,至少繼承家業的少東家,必須結婚生子,這是應儘的義務。
江一眠聽這些像在聽天書,腦子是懵的:“這都是哪來的胡說八道?大清?”
馮斂臣淺淺笑了一下:“你為什麼不向你男朋友去求證一下呢。”
江一眠更覺得他像在作弄自己了,瞪著馮斂臣,眼神警惕至極。
馮斂臣收起笑容。他把冰美式的紙杯投進垃圾桶:“以前在工作上,我其實沒像你想的那樣針對你,我隻是很不欣賞你——投機取巧,自以為是,喜歡賣弄小聰明。不過現在還是給你提個醒,你如果真是個聰明人,現在該忙的不是把我當假想敵,是趕緊從譚皓陽身上能撈多少就撈多少。等他去當董事長,百分之百要結婚的,你覺得他會為了你放棄什麼?”
江一眠沉不住氣,也藏不住事,眼底閃爍,似乎一瞬間動了很多腦筋。
他張了張口,還沒說話,馮斂臣已經轉身,推開陽台的門回去了。
說這些倒沒有假話,隻不過家族憲章這樣的東西,終究是家委會拿來約束成員的軟條款。
又沒有法律效力,像譚皓陽這樣侵染美國文化回來的少爺,真的會甘願受束縛?
難說。但另一方麵,它既然擺在那,大概有心人又不會放過可以做文章的機會。
比如譚仕章。
馮斂臣心頭掠過一些想法,抬頭向辦公室看去,老板椅上空空如也。
*
因為到了周五,這天快下班時,又一次收到好友張遠山電話相邀。
張遠山最近遇到一個crush,卻不幸被他人橫刀奪愛,心碎已極,嚷嚷著要去嗨去浪。
但是張園珊最近趕項目加班,想都沒想即果斷拒絕,說暫無時間跟他鬼混。
馮斂臣想想五花八門的酒水價格,其實一時也沒有什麼出門的念頭。
結果張遠山不乾了:“一個個的,還算不算朋友?我都這樣
了,還不夠讓你們發發慈悲?”
馮斂臣歉然失笑:“那也沒辦法,手頭最近不寬裕,不然換個普通吃飯的地方?”
“都算我的,我請!全包!行了吧?這樣還不來,朋友真要沒得做了啊。”
話都到這份上,馮斂臣隻好讓他選地方:“我要回趟家收拾一下。”
張遠山才又欣喜起來,自然滿口答應,很快發來酒吧街某處定位。
就這樣,馮斂臣去到地方,兩人彙合,見麵張遠山卻先叫了一聲。
他一把勾住好友肩膀:“是來安慰我的,還是把妹的?總不成是來泡我的吧?”
馮斂臣跟他並肩在招牌下穿梭:“不是失戀了?話還這麼密,看來沒有大事。”
泡吧總不能還一身西裝骨骨的樣子,馮斂臣回去換過行頭,仍作襯衣打扮,隻是和通勤的風格迥異,剪裁掐腰,勾勒出一把誇張的腰身和長腿比例。煙灰麵料垂墜,在霓虹燈下閃爍暗澤,下擺沒再嚴絲合縫地紮腰,隨意扯一把,頸間兩顆扣子敞開,露著細細一條銀鏈。
因為他靚,回頭率高,張遠山走在街頭,驟然生出些與有榮焉的得意:
“萬一遇到你們的同事來放鬆,見了你這樣,都未必敢過來相認。”
馮斂臣扯了扯前襟:“因為這夜市上五十塊一件的衣服?”
張遠山大笑起來:“哎呦,你不說我都不想吐槽。這一身哄哄彆人還湊合,我可記得,都多少年頭了,這還我們畢業那會兒出來玩買的吧,你怎麼到現在還好意思穿出來?”
馮斂臣隻是笑笑。張遠山又注意他項鏈:“吊墜還挺彆致,什麼時候新買的?”
馮斂臣扯下來遞給他,已經有點氧化痕跡:“以前的,公司清倉的銀牌,一樣不值錢。”
好好一個帥哥,從頭到腳,看似閃亮,實則平價,隻有腕表還是枚叫得出牌子的。
由此不免令張遠山感慨,所以張愛玲說得對極,生活這襲袍子表麵再豪華,每人裹在下麵,不過照樣要挨各種各樣的虱子咬罷了。
張遠山嘴上叫得響,找的地方仍是個安靜的清吧,音樂柔緩,燈光傾瀉。
兩人坐到吧台旁,點了喝的。
該說不說,真是年歲見長了,如今坐下細聊,漸漸也是家長裡短的事情越來越多。
張遠山提起有個表妹要結婚:“鑽戒打算買蒂芙尼的,就這款,你幫忙看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