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又要漲房租吧?”劉嬸聽到答案之後,臉上一絲高興的神情都沒有了,反倒愁雲密布起來。按說她應該堅定的和房東站在同一個立場上,不光白住房子還能開店掙錢,再怎麼講也不該向著外人。
可是吧,這院子裡的房價確實有點高,和周邊的出租房相比都快翻番了,如果再漲的話,搞不好就得把現有的房客趕走。
雖然說租客們都來自天南海北,誰和是誰也沒啥親屬關係,但好歹也在一個院子裡住了好幾年,關係都處的不錯,劉嬸是真心不願意看著他們和房東因為房錢反目成仇。
“嬸啊,您還是沒太習慣城裡的生活。我這房子您知道叫啥不?用現在流行的話講那叫鋼需!老話不是說了,人是鐵飯是鋼。您聽聽,都和吃飯是一個意思了,那就是多貴也不愁沒人租。如果我樂意,可以把整座院子一起租出去,租金比現在至少高一倍,保不齊還能再翻番呢。咱不是錢串子,夠吃夠喝就成,我這裡已經很克製了,可你們為啥總覺得我心黑呢?”
剛才發的短信裡肯定不包括老高和劉嬸,他們兩口子整天也沒彆的地方可去,根本不用提前通知。可劉嬸一口就說出了房租這個詞,讓洪濤非常鬱悶。人言真是可畏,租客和周邊鄰居們背後總是洪扒皮、洪扒皮的叫,自己即便不是,時間長了也得是。
“沒沒沒,洪老板,咱可不敢咧……您是俺家大恩人,老高說咧,這輩子都得感恩……”到底啥是鋼需估計劉嬸也沒聽懂,但她已經後悔了,後悔不該不聽丈夫的話,彆去管房東的事兒,更不能有啥不滿,一著急把家鄉話都帶了出來。
“您放心吧,我請客不是為了漲房租。這不眼看就要入冬了,京城裡有個風俗叫貼秋膘,就是趁著天氣還不太冷趕緊多吃點肉,補補身子好熬過冬天。湊日子不如趕日子,正好我去早市,那就今天吧。一會兒您挨個給他們幾家再打電話確認下,就說我說的,隻要不是爹死娘嫁人,誰不來誰家明年漲一半房租,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一聽洪老板都叫出來了,洪濤就知道劉嬸是真害怕了,也就不再說廢話。這個女人吃苦耐勞沒的說,也很會心疼丈夫、操持家務,是個好妻子。但她真的不太適應大城市生活,耳濡目染了這麼多年依舊沒怎麼融入,很多東西在她眼中還和剛來時一樣看不懂、想不通。
但劉嬸的執行力很強,為人也厚道,嘴裡更沒太多屁話,院子裡的住戶非常相信她。不到半個小時,洪濤的手機就開始叫喚了,第一條就是遠在天津的錢德利發來的回複,除了報名之外還寫了一篇短文,洋洋灑灑得有二百多字,分成好幾段發了回來。
中心思想就是一個,嚴重稱讚房東仁義,除了支持之外就是擁護。然後表態得很堅決,隻要有一口氣在必須準時出席,哪怕因為超速被交警扣分罰款也在所不惜。
“早市上的海螺成色不好,你正好在天津,拐個彎去塘沽買點回來,記得要開票找我報銷!”洪濤沒有忽視錢德利的積極態度,隨手就回了一句。
錢德利這家夥彆看年紀不大,還不到三十歲,但在社會上曆練的時間可不短了,心眼子賊多,嘴還甜,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當初上門租房的時候他是穿著地攤貨、騎著自行車來的,口口聲聲說因為在老家被逼婚才離家出走,到北京就是為了理想和事業,不乾出一番事業來堅決無顏見江東父老。
這段說辭配上聲情並茂把洪濤都忽悠住了,硬生生按照上一家的房租水平和他簽了續租合同,結果這孫子轉頭就開著寶馬來了,純金項鏈墜比洪濤的腰帶扣還大,一水兒的高級蘇煙。
自那之後,為了怕房東報複,錢德利每次出差回來必須要帶點當地的特產,無論貴賤一股腦的往洪濤屋裡送。俗話講伸手不打笑臉人,洪濤即便心裡憋著氣,時間長了也就消散了。
而且錢德利說的也不全是瞎話,他確實是無錫人,年紀也對,家裡催婚、在北京創業都是事實,單拿出來全都對,但合在一起再經過他嘴皮子和表情的加工,意思就全都變了。
這也算是本事,洪濤從來不抱怨彆人能忽悠自己,被忽悠了那是自己眼瞎,以後長記性就成了。隻要錢德利能遵守規定、能按時交付房租,洪濤真不在意租客是啥性格,越各色越好,這輩子唯一的愛好就是琢磨人,各色各樣的人。
實事上錢德利除了心眼多、好算計和用嘴填忽人之外,還是比較守規矩的。隻是他這種過於明顯的商人氣質並不被租戶們喜歡,時間短了還能給人錯覺,時間一長,尤其是整天生活在一個院子裡,慢慢的大家就都知道他這些毛病了。
和他最不對付的就是王大丫,這姑娘的性格和四川麻辣燙一般火爆,碰上錢德利這種柔中帶剛的江浙商人做派,必須是火星四濺。
錢德利也是賤,他最喜歡去用小恩小惠忽悠王大丫,且百折不撓,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每次都讓王大丫硬生生撅回來,隔天就像沒事人一樣繼續腆著笑臉往上湊。
洪濤沒王大丫那麼直接,他是骨子裡的慫顛壞,而且極度記仇。隻要被他抓住機會,絕對不會既往不咎的。比如這次買海鮮吧,說是順路,還報銷,可天津到塘沽真不順路,最少也得多跑一百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