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大人物們策劃的大事對延州的小角色沒有任何直接的影響。
最起碼在廣順元年,李文革還感受不到來自開封方向的任何壓力,儘管這種壓力曾經在一個時期之內成為了懸在延州和他自己頭上的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至少在此刻,在高允權還沒有死高家還沒有倒台的此刻,李文革還用不著麵對任何來自汴梁方麵的直接壓力。
他現在主要的難題,是怎樣解決兵員不足墾員亦不足的困難局麵。
修房子的工作稀稀拉拉拖了一個月之久,即使有村民們的幫助,要把全部營房恢複到周密時期的水平也是一樁不小的工程。
土石木料都就地取材,李文革在延州城中請來的木匠還是有一定水準的,他刨出的大梁是李文革所見過的手工時代所能做到的最筆直標準的大梁了。
不過沒有現代起重機械,沒有鋒利堅硬的鐵製工具,憑借木鏟木抹等效率比較低的木製簡陋工具,能在這麼長時間內把三十餘間土坯房全部恢複舊觀確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好在有那位姓毛的木匠在,生產建設工具的任何損壞都能夠得到及時的補充,不至於影響到工程進度。
李文革是頗有些雄心的,在見識到了木匠這一技術工種對於古代工程的重要意義之後,便死死纏著毛木匠要他留下來幫忙,並聲稱自己願意付出讓毛木匠滿意的任何價錢。
但是毛木匠十分趾高氣昂地告訴李文革,他在延州城當中的木匠鋪子每個月都能賺到一吊錢上下。
李文革則毫不猶豫地表示,自己願意出十五吊錢雇傭毛木匠一年。
這個價錢致使李文革被後來知道此事的周正裕好好抱怨了一頓,這位老兵油子聲稱這樣的價錢即使在延州城裡也能夠同時雇傭三個專職木匠了,他告訴李文革,十伍吊,比延州城中最好的鐵匠價錢還貴。
周正裕二話沒說,也不顧李文革麵子上不好看,當即便吩咐劉衡去和毛木匠重新談價錢。
於是劉衡去了,一個時辰後他回來告訴周正裕――以十吊錢一年成交,同時他不住抱怨李文革把話說的太死了,導致他的二次談判進行得頗為艱難。
還沒等李文革話,周正裕便做出了直接反應,他脫掉了鞋子,追著劉衡滿場院的打,最終打得劉衡吐露了談成的底價――八吊錢一年。
周正裕這才罷手,李文革則相當大氣,不但不追究劉衡私下吃回扣的惡劣行為,反倒當場扔了一吊錢給這個錙銖必較的吝嗇鬼,並且告訴他,以後隊裡的所有生意都交給他去談,一律按照八分之一的比例給他提成。
這個行為再次遭到了周正裕的批評,他認為李文革花錢過於大手大腳了,不過效果很好,自從李文革來隊之後幾乎從來沒有露出過笑臉的劉衡當場喜笑顏開。
這件事情讓李文革開始重新審視手下這些拿不上台麵的軍官們的個人價值,周正裕和劉衡這樣的兵油子作為軍人在李文革的眼中是絕對不合格的,但是這並不等於他們沒有自己的價值所在,作為一個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李文革堅持認為沒有不具備個人價值的人,隻有不會掘他們潛在價值的領導。
(?小書包小說網網)??狄懷威等人在李文革率領大多數人抵達臥牛村的第三天也跟了上來,他率領著自己的什回到了城中的營房,本來打算等李文革將隊伍帶回去再想辦法轉圜,但是他沒有想到第二天陳氏兄弟便帶領著兩個隊將近五十號人開進了營區,直接將他們趕了出來,這些人在延州城內轉悠了三天,因為滋擾飯館被李彬指示膚施縣衙拉去打了一頓板子,萬般無奈之下,他們隻得出城來尋找李文革等大部隊。
李文革默默接受了他們歸隊的現實,但是他當場免掉了狄懷威的什長職務,由自己比較信任的陸勳頂替了上去,親兵伍伍長職務暫時空缺。
對於這項人事變動,周正裕隻是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他已經開始有點習慣李文革獨斷專行的作風了。
被降為小兵的狄懷威在那個時代的軍隊裡是無處投訴的,隻能接受這個即成現實,李文革認為他不久就會開小差,這個賭棍沒有了賭資隻怕連一個月都撐不過去。
在軍隊中,任何一種賭博都將是軍紀和戰鬥力的天敵,李文革雖然已經開始打算籠絡這批舊軍官,但絲毫不打算在這個原則性問題上和任何人妥協。
李文革曾經想在山上搭建起一座鐵匠鋪並且聘請一位專業鐵匠來為自己的軍隊打造兵器。
但是周正裕直接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在延州,一個鐵匠不敢接受任何一筆沒有彰武軍節度府官引憑證的生意,就算這筆買賣看上去再掙錢也不成,那是要掉腦袋的。
在仔細了解了延州的地方商業法規之後,李文革隻好無奈地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些事情暫時不是急務,修造營寨已經花去了整整一個月的寶貴時間,李文革越來越有緊迫感了。
當營寨造好之後,延州的天氣已經全麵轉寒了,士兵們的食物不能提供最起碼的禦寒熱量,而指揮署方麵的冬裝又還沒有下來。
李文革當即便通過李彬私下先購置了五十套過冬的棉服,這批貨真價實的棉服同樣價格不菲,花去了李文革整整五吊錢,不過據劉衡講,這個成本不能再壓縮了,在延州,棉服屬於戰略物資,除了有背景有權勢的人和官府之外一般市麵上是不允許倒賣這種物資的。
在士兵們的保暖問題得到基本的解決之後李文革開始正式考慮練兵問題了。
他在這方麵並沒有什麼新的見解,雖然他本人很想創新,但是在仔細籌劃了一夜之後他放棄了這個念頭,老老實實按照自己那個時代軍隊的訓練體製製定了一套訓練計劃。
第二天早上,在李護兒一通鼓聲之後,二十八名士兵自營房裡衝出來七人一排站成了四行。
這些日子一來,他們已經習慣這種獨特的叫起方式了,現在雖然還是很不滿,這些人已經勉強能夠做到在規定時間內起床列隊了,沒有人想再被罰做那種累死人不償命的“俯臥撐”
。
李文革掃視了一眼這群一個月前還鬆鬆垮垮不成模樣的士兵,一個月來的夥食情況雖然沒什麼大的改善,但是在能吃飽而且每天都保持大運動量的情況下,士兵們的身體素質明顯有所改善。
每個人的臉上都增添了一絲血色,那是身體機理趨於協調的明證。
儘管目前的食物提供的熱量還不能支撐過大的運動量和訓練強度,但這些人和以前還是有了很明顯的不同。
李文革清了清喉嚨,開始訓話了。
“大家都看到了,營房已經建成,這個冬天你們已經能夠在生著火的暖和屋子裡麵睡覺了。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們便要開始接受正式的軍事訓練了……”
“報告――”
這也是李文革在隊中推行的一項製度改革,每個人都可以在訓話或訓練活動中進行提問,隻是一定要先喊報告並且得到上級指揮官的批準,一個月來士兵們初步適應了這個不錯的製度變化,對於士兵基本沒什麼言權的舊軍閥軍隊而言,這是一個十分人性化的改革。
不過士兵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會因為這種報告的行為而受到懲罰,因此絕大多數人一時半會還不敢來嘗試。
不過對於有的人而言,是不存在這層問題的。
目前這個喊報告的人,正是在隊中對李文革最不服氣的梁宣。
儘管上一次縱火未遂,但是梁宣並沒有改變他準備給李文革添點堵的念頭,隻是自從那天抵達臥牛村開始,沈宸這個愣頭青便死死看住了他,幾乎隨時在注意他的動向,他有任何私下的行動都甩不開這個尾巴,梁宣曾經想先揍沈宸一頓出出氣,但是每當他和沈宸開始單挑,沈宸的四名老部下就會突然出現,單挑立即就會變成群毆。
他也曾經想聚齊自己直轄的伍去找沈宸群毆,但是這幫慫兵配合度差不說,一打起來往往幾下就被沈宸的兵擠到外圍去,根本幫不上忙,最後還是自己一個人麵對五個人的局麵。
這種打鬥進行了幾次之後,梁宣不得不暫時打消了在山上縱火的念頭。
讓丙隊的老兵油子們稍感意外的是,李文革似乎並不禁止這種私下鬥毆的習氣,隻要不動器械,隨便怎麼打他都不會理睬。
這一點倒是讓梁宣對此人的感受有了一點好轉,這個人也並不是什麼事都一副公事公辦的麵孔。
李文革冷冷掃了一眼梁宣,簡單地命令道:“講話!”
梁宣大聲道:“軍事訓練是啥東西?”
李文革微微一笑:“問得好,算你動腦子!”
他看著自己手下這些士兵,大聲道:“我知道你們都聽不明白,都想問我。不過,隻有梁宣最終問出來了,所以――今天的午飯,梁宣加一個餅子兩條鹹菜,這是對他敢第一個向我提問的獎勵!”
自從來到臥牛村之後,李文革便打破了隊中每天隻有早晚兩頓飯的慣例,開始實行三餐製,他明白,隻有讓士兵們儘可能補充體力,他們的體質才有可能在未來跟上訓練的速度,才有可能在未來的戰爭中麵對敵軍士兵取得一定的優勢。
“……你們聽好,我隻講一遍,所謂的軍事訓練,便是大家日常講的練兵。兵是做什麼用的?兵是用來在戰場上廝殺的,是用來打仗的,打仗便是軍事行動,因此在日常進行打仗的訓練,便是軍事訓練――”
他看了看梁宣:“明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