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代十國(1)(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6377 字 2個月前

廣順元年八月底生在延州的這場未遂兵變在當年而言並不算多麼大的一件事情,在藩鎮林立諸侯四起的五代年間,這樣的兵變幾乎每年都要生個十幾起甚至幾十起,所謂亂世,就是這麼回事。

(wwW.xiaoshubao.net?無彈窗廣告)不過延州節度觀察判官李彬遞往開封汴梁的密奏卻依然引起了後周朝廷中樞的高度重視。

從皇帝郭威到其親信重臣樞密使王峻,均對此顯得憂心忡忡。

他們的擔憂並非來自延州本身,而是來自這次延州兵變的誘因。

黨項人盤踞銀夏四州已有五十多年的時間了,這五十年間中原王朝輪替鼎器變遷,黨項人在銀夏地區的勢力卻是穩步增長越來越大,展到如今已經成為關中地區最大的一個藩鎮。

其人馬上萬幾,割地近千裡,據有四州八縣之地,已經成為中原王朝在潼關以西的最大軍事威脅。

因為該地距離開封實在太遠,因此自從後梁建政開封開始,五朝十代中原的皇帝都對定難軍四州采取了懷柔安撫加官籠絡的統戰政策。

後周朝廷建政之初,今年正月,新登基的皇帝郭威在皇帝任期的第一天便布詔書,冊封現任定難軍節度使李彝殷為隴西郡王,這個封號原本便是前朝的皇帝封給黨項李家的封號,如今郭威又恢複了這個王爵給李彝殷,實際上便是代表新朝廷承認了李彝殷的割據地位。

當然,中原這時候還比較亂,封王是很普遍的安撫手段,並不算多麼值錢。

但是這起碼代表了朝廷對銀夏方麵的安撫懷柔態度。

然而奉詔前往夏州宣敕的使卻並沒有能夠見到李彝殷,這位定難軍節度使稱病躲了起來,僅派遣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漢人幕僚出來接見使,終日以酒食相款待,就是不提接旨之事。

使在夏州居住了一個半月,不但沒有見到李彝殷本人,連黨項李氏族中任何一位年長人士均為見到,隻得怏怏而返。

使剛剛到達汴梁的第三天,夏州方麵便傳來了消息。

李彝殷向在晉陽起兵稱帝的北漢國主,被郭威部將弑殺的後漢湘陰公劉贇的父親劉均上表稱臣。

這件事情對後周政權的外交統戰工作無疑是一大打擊,定難軍雖遠,卻畢竟是一方諸侯。

如今一個外族藩鎮都不肯承認自己以周代漢的合法性,仍然表示忠誠於已經在開封亡國的後漢政權,這對郭威來講是一種*裸的羞辱。

但是在廣順元年,後周還沒有真正穩定各地的藩鎮和地方政權,在東麵還有慕容彥超這個公然不肯臣服的軍事割據集團存在,相比起黨項人,慕容彥超的威脅更加直觀也更加現實。

因此在接到李彝殷公然依附北漢的消息之後,後周集團內部的多數意見是對此裝作視而不見,既不譴責也不承認,留待日後慢慢解決之。

當月澶州刺史檢校太保太原郡侯皇子郭榮曾經上表,向郭威力陳銀夏藩鎮的危險性,建議在延州和朔方建立兩個比較大的節度編製來遏製其展趨勢。

但是對於剛剛接手國家軍政事務不久的郭威而言,既沒有人力也沒有財力來實施郭榮的這個建議,因此在樞密使王峻的堅決反對下,郭榮的這份奏議無疾而終,而建議對定難軍采取綏靖政策的王峻本人卻在幾日後被郭威冊拜為尚書左仆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仍兼樞密使,以宰相身份兼任樞密使,這在五代時期是成為相的標誌。

因此這一次黨項的南侵,雖然屬於例行公事,卻是自其向北漢稱臣以來第一次滋擾後周邊境,因此意義重大。

剛剛以兵部侍郎身份被提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不久的範質第一個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重要性,因此他將奏表上呈給王峻的同時,轉抄了一份命人送往特旨可以三日一至禁中理事的四朝元老弘文館大學士中書令馮道的府邸。

馮道是當朝元老,又是名義上的相,因此範質此舉雖然不合規矩,卻也並不犯什麼政治錯誤。

但是這件事情的直接結果就是,在王峻還沒有決定是否將此事上奏皇帝的時候,皇帝的中旨便到了禁中的中書門下省,召王峻、範質以及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李穀入延英殿議事。

延英議事的製度原本始於唐高宗上元年間,後來廢止,直到後唐年間才恢複起來,之後數代朝廷均沿用為定製,成為君主內朝的一種主要形式。

當三位宰相急匆匆趕到延英殿的時候,才現胡須花白神情萎靡不振的“馮令公”

赫然在座。

王峻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皇帝在延英殿召見宰臣本來沒什麼,但是馮道的突然出現並且先行賜座最起碼說明一點,此次君相會議是應這個老匹夫的建議臨時召開的。

雖說理論上馮道的地位和職務都在自己之上,但是平日裡習慣了獨攬大權的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冒犯。

因此當下向皇帝行禮畢,就在郭威揮手吩咐:“賜各位相公坐……”

之後,王峻向著馮道躬身一禮,語氣冷冰冰地道:“若王某記得不差,令公三日一至中書門下,今日不是令公當值吧?”

他此言一出,按照班次站在他身後的範質當即言道:“秀峰此言差矣,主上恩寵,命馮令公三日一至中書門下,仿李景武公故事,乃是顧及令公年老體弱,不堪中樞勞碌,故而特命其三日一至即可。這不是禁中輪值製度,令公若是體力旺盛,每日皆可至禁中平章政事,若體力不支,則可三日一至,主上敕旨亦未曾限定令公入值日期及次序,秀峰又何以當值與否相詢?”

王峻當即回眸冷眼打量了範質一番,沉著臉道:“我倒不知,文素熟知典籍掌故,可知‘泄露禁中語’是何等罪過?”

範質一說話,王峻立即意識到此事當中有此人尾,他甚至已經猜到範質究竟做了什麼手腳了,因此才以“泄露禁中語”

的罪名相質問,在唐代,這是一個相當重的罪名,足以導致宰相被貶外出。

(WWW.xiaoshubao.net?好看的小說)貞觀年與魏徵齊名的宰相王珪便曾以這個罪名被外貶地方,後來雖然回朝,先後擔任禮部尚書和魏王傅等高官,但終生未得再入閣。

因此王峻以這番言語來質問範質,威脅的味道已經相當明顯了。

然而範質卻絲毫不懼他,昂冷笑道:“令公為朝,範某向其通稟乃是國之經義,卻並不曉得甚麼是‘泄露禁中語’。再,範某究竟是否泄露禁中語,有台諫在,也輪不到秀峰來論斷……”

王峻冷哼了一聲:“明日便教文素見到台諫的彈章——”

範質淡然一笑:“既是彈劾範某的諫章,理當回避,自古未有受彈劾自讀諫章的道理,秀峰相公難道連這點規矩也不懂?”

王峻張嘴還要說話,高坐在丹墀之上的大周皇帝郭威不悅地輕輕拍了拍案幾:“朕叫你們幾位丞相來,是來議事的,不是來吵架的!馮令公是朕忒忒請來的,他是四朝元老,對軍國大事經驗豐富謀劃老道,朕是指望著能夠倚重於他,秀峰,你雖功高,卻也不可對令公無禮。還是要有尊老敬上之心,令公是前輩,我們都在他跟前行過參拜禮的。你此刻放肆,豈不是連綱常都要亂了麼?”

郭威出身武將,說話殊少文雅,但是意思說的是極明白的,王峻雖沒奈何,卻也隻能悻悻謝罪。

範質卻知皇帝仍然在維護王峻,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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