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跟前,衝著李文革便是一頓大罵:“……你是死人麼?看見他們逃,你就不會攔下來?虧你還穿著盔甲……咦?”
罵了好幾句陳燁才看清了李文革的麵貌,驚訝道:“是你啊?”
李文革遠遠打量著跟在他身後的士兵們,又看了看那些已經被押得遠去的老人和孩子們,揚了揚下巴,問道:“……那些人……都是押往那裡去的?”
陳燁回過身看了看,滿不在意地答道:“那些都是沒用的廢物,留下來隻會白白消耗糧食,拉到城北去填壕溝,這是高衙內的命令……”
“高衙內的命令?”
李文革心中打了個突,這種公然的屠殺命令居然是高紹基下的。
“李隊官不是號稱在山上練兵麼?怎麼今日下來了?”
陳燁用譏諷地眼神打量著李文革,口中調侃著。
幾個士兵此刻追到了,一麵停下來喘氣一麵怔怔看著長官和這個身穿盔甲的軍官說話。
不過這麼幾步路,就跑成了這個德行,李文革心中冷哼了一聲,看來中營的這些待遇較好的士兵也是中看不中用……??他在心中緊張地計較著,這命令背後究竟有沒有高允權的授意?
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以及手中的實力,是在還沒有本錢嗬高允權對著乾,就算加上一個李彬,也還仍然不夠分量。
是否要救下這些人呢,救下這些人之後,是否會激化李彬和高紹基之間的矛盾,甚至引起高允權對李彬的不滿?
眼見那些人越走越遠,李彬的心中越地焦急了起來。
“怎麼?李隊官莫不是見到了那些娘兒,眼睛直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吧?”
陳燁眼看著李文革愣的呆樣,哈哈大笑起來。
士兵們眼見陳燁對這個軍官殊無尊敬之意,也放肆地大笑起來……??李文革閉上了眼睛,心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
不管此事背後究竟有什麼樣的內幕,自己都必須立即動手,否則那些人一旦在自己的眼前被帶走屠殺掉,自己這輩子都不要想睡好覺了。
也許自己可以用力不能及來為自己開脫,但是卻絕對無法擺脫良心的拷問。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對著陳燁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陳隊官知道我是如何當上這個陪戎副尉的麼?”
陳燁一愣,還沒等他想好怎麼回答,李文革已經悠然開口:“是因為兵亂當日,我當著李觀察他老人家的麵在東城大街上殺了九個人……”
話音未落,他的左手已經拉住了陳燁的胳膊,右腳飛起,直踢陳燁左腳的踝子骨,右手已經摁住了短刀的刀柄――??陳燁一眨眼之間,隻覺得左腳一陣劇痛,身子站立不穩,恰於此時右側又傳來一陣雖然不大卻恰到好處的牽引力道,身子一晃,頓時失去了平衡,直直向著李文革栽了過來……??他頓時大怒,身子剛剛在李文革的攙扶下穩住,邊大叫出聲:“你他娘的敢――”
他的吼叫聲戛然而止,因為李文革的短刀已經橫在了他的頸間,冰冷的刀鋒壓迫著頸動脈血管,一陣輕微的刺痛令他頓時清醒了過來……??“人的脖子上有一根大筋,人身上的血便是通過這根大筋流向四肢百骸,隻要這根大筋被割斷,鮮血便會噴湧而出,隻需要喘幾口氣的光景,全身的血液便將流儘,這死法痛快得很,陳隊官要不要試一試?”
李文革臉上仍然帶著極為溫柔的微笑,語氣平淡舒緩,半分著急上火的意思都沒有,將周圍士兵的驚呼以及六杆圍著自己逼上來的長矛視若無物。
“你――姓――姓李的――你要乾什麼?”
陳燁的語氣中終於**了驚慌之意,李文革的話語再溫柔,頂在脖子上的刀子卻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這可不是鬨著玩的事情。
“嘖嘖嘖……”
李文革緩緩搖著頭咋著嘴,用及其悠閒的語氣道:“……陳隊官……你手下這些兵蛋子可是一點也不關心你的安危啊……明明看見了你脖子上有一把刀子架著,還敢冒冒失失拿著這些破銅爛鐵往上瞎晃悠……他們是真不怕把你的這條金貴性命送到這裡啊……”
“你――姓李的――我……我告訴你,你不要胡來,占你的營房,是高衙內的命令,誰讓你得罪了他老人家呢,和我們兄弟屁關係都沒有,你……你不要拿我們撒氣……”
陳燁聲音顫抖著說道。
李文革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少他娘廢話,也少拿高衙內來壓老子,讓你的兵把家夥都扔下,否則老子殺一個也是殺,殺十個也是殺,老子那天宰掉了九個,算上你正好湊個整數……”
陳燁急忙道:“好說……好說……你們――他娘的都把家夥扔地上,你們想害死老子不成麼?”
士兵們對望了兩眼,十分聽話地將手中的長矛扔在了地上。
見陳燁如此配合,李文革點了點頭:“很好,不錯,這才是個聰明人嘛……陳隊官,你聽好了,下麵我說的話,你要吩咐你的兄弟一字不改地去辦,否則明年這個時候,不管您老人家想吃什麼喝什麼都隻能讓你那個兄弟燒給你了……”
聽著李文革*裸的威脅,陳燁兩腿一軟,一陣臊氣透了上來,這位隊官竟是尿在了褲襠裡,李文革一陣大笑:“不至於吧,陳隊官?”
陳燁哭喪著臉道:“李隊官,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兄弟我……”
“少廢話,叫你的弟兄,過去把那些填壕溝的人給我帶回來,讓他們穿好衣服,還有那些你們挑出來的男人和女人,一律穿好衣服給我帶過來,聽明白沒有?”
“……李兄弟,不是我不答應你,這事可是高衙內交代的,你若是缺女人,我做主送你一個兩個的不算什麼,你要全拿走,小弟我沒法給高衙內回話啊……再說那些填壕溝的人,病的病老的老,還有些屁事不懂的娃娃,你要走了有什麼用啊?”
李文革刀子上略略用上了些力道:“陳隊官,我看你實在是勇敢得很,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還自這麼明白事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便成全了你,這些人我一個不要了。讓你這些弟兄回報高衙內,就說你陳隊官為他儘忠了,你看這樣可算你對高衙內有個交代了吧?”
陳燁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高叫道:“你們這些混賬東西,還不快依著李隊官的意思辦,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老子死在這裡麼?”
那些士兵此時無人主事,沒了主心骨,聽得陳燁的語氣頗為不善,隻怕稍微去得慢一點日後免不了找自己秋後算賬,誰也不願觸這個黴頭,當下竟然一窩蜂都朝那群被押走的人的方向跑了下去,連一個留下來看著李文革的人都沒有。
這下連李文革也鬨得一愣,沒想到這些士兵竟然如此沒有腦子,此刻自己若是便這麼將陳燁綁走了,豈不是輕而易舉?
隻剩下了自己和陳燁兩個人,李文革的心略略放了些下來,但是仍然不敢放鬆警惕,陳燦身大力強,真要拚起力氣來自己還真不是他的對手,他想了想,開口問道:“原先不是一直廖指揮派人來守城門麼?怎麼今日換了你來了?”
不斷跟他說話,讓他腦子裡來不及盤算鬼主意……??陳燁歎道:“姓廖的那個王八蛋若是肯得罪人,哪裡還用我們跑到東城來受罪?”
這句話卻意外地引起了李文革的注意,他一麵抓緊了手中的刀子一麵問道:“廖指揮怕得罪什麼人?”
陳燁很恨道:“還不是城中那些文官,那個姓秦的縣令,還有李彬那個老匹……”
他突然意識到現在挾持自己的這個人的出身來曆,頓時心中一涼,趕緊道:“我說錯了……呸……看我這張臭嘴……是李觀察他老人家……”
李文革此刻卻是心中大樂,他伸左手捏了捏陳燁那粗糙的臉蛋:“這我可是要多謝你陳隊官了,你可真是個實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