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監軍建在隊上(3)(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6528 字 2個月前

秦固接到州城兵變的消息,已經是今日早上了。[?超多好看小說]駐守州城東門的軍兵被丙隊擊潰之後逃來了東城,向膚施縣和左營稟告了昨夜州城生兵變的消息,秦固大驚之下立時意識到此事和昨日李文革被節度府扣押有著直接關聯,他直闖左營找到廖建忠,不由分說便強令他點起兵馬渡過延河來到州城東門處,他自稱膚施縣令,守城門的士兵卻並不認識他,自然不肯放他進城,在城外耽擱了將近一個時辰,若不是負責巡街彈壓治安的李護巡至東門處,命令開城放人,他直到此刻都還在東門外被擋著呢。

李護雖然知道秦固是自己人,但沒有李文革的命令,他卻也不敢擅自將整個左營都放進城來,結果在城門處起了爭執,李護率領七八個丙隊士兵堅決地將左營的大隊人馬擋在了州城之外,秦固怎麼說都沒有用,李護隻有一句話,我大哥沒下命令之前,左營一兵一卒不許入城,誰敢上前一步,格殺勿論。

因此來到節度府之前,秦固的肚子裡已然憋了足足的邪火,此刻見了李文革,頓時作出來。

其實昨日情形他大半知曉,也明白此事隻怕怨不得李文革。

然則今早的恐怖情形讓他十分憂心,李文革竟然以一個小隊的的兵力就控製了整座州城,這種力量是在太可怕了,延州的曆史上還從來沒出現過如此恐怖的武裝力量,這股力量若是不能善加疏導,隻怕其毀滅力比其戰鬥力還要可怕。

而且秦固也十分擔心李文革本人,他擔心李文革被眼前的勝利衝昏頭腦,一怒之下傷了高氏父子的性命,那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高家在延州總領軍政五年,雖然與民並無善政,與軍也並無戰績,但畢竟在朝廷眼裡還是一方能夠掌得住延州局勢的藩鎮,李文革若是殺了他們,朝廷擔心延州局勢崩潰,更擔心黨項南下失了屏障,隻怕會立刻命折家軍進兵延州控製局麵,那時作為兵變部隊的主官,李文革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因此他又是擔憂又是氣憤,這才一進府門便給了李文革一個下馬威。

此刻見李文革衝著廖建忠說得語氣誠摯聲淚俱下,他心中早已軟了。

李文革雖然是衝著廖建忠下跪說話,他卻知道李文革句句都是說給自己聽的。

見廖建忠站在那裡手足無措支支吾吾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心中暗自歎息,將種天生,虎鼠不同,一樣是帶兵的軍官,廖建忠比李文革大著好幾級,手下管的人是其三倍到四倍,卻絲毫沒有李文革身上那種令人震撼肅然的煞氣虎威。

他彎下腰,緩緩將李文革扶了起來,低聲道:“懷仁不必如此,周圍可都是你的兵,你這主將哭成這樣子,成何體統……”

他頓了頓,神情又緊張起來,抓著李文革的手臂不禁用上了力氣,聲音略帶顫抖地問道:“侍中……?”

李文革知道他擔心什麼,兩隻眼睛十分真誠地注視著他的雙眼認真地答道:“無恙!”

聞言,秦固這口氣才算鬆了下來,頓覺渾身脫力,腳下一陣軟,他搖晃了一下方才站穩,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是我多疑了,懷仁本來便絕非不曉大局的人,觀察看人,還是比我要準啊!”

李文革看著他,沒有答話。

[?超多好看小說]??秦固抬起頭,又問道:“高衙內呢?”

李文革笑了笑:“也無恙!”

秦固點了點頭,雙手握住李文革的手,重重搖了搖:“幸虧你頭腦清醒啊……”

李文革看了一眼站在秦固身後的廖建忠,客氣地問道:“指揮一大早趕過來,還沒有用早飯吧?”

廖建忠一怔,苦笑了一聲,還不待他說話,李文革已經吩咐道:“快給廖指揮預備早飯,指揮大人是我等的頂頭上司,可不許怠慢了――”

一旁的魏遜早已心領神會,上前一步一伸手道:“廖指揮這邊請,節度府的好東西真不少,卑職這便伺候指揮大人前去用飯……”

廖建忠張了張嘴,兩眼卻看著秦固,秦固笑了笑:“無妨,有李隊官主持大局,不會有事!”

廖建忠這才放下心來,十分客氣地衝著魏遜一抱拳:“這位兄弟,有勞了!”

“哪裡,能伺候指揮大人用飯,是卑職的福分……”

見廖建忠跟著魏遜走遠,秦固神色又複凝重起來:“懷仁,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下一步怎麼辦?”

李文革一伸手,一麵領著秦固向後院方向走一麵揮手吩咐跟著自己的沈宸等人走開,口中低聲說道:“我的兵雖然暫時控製住了州城,這個局麵不會太久,我不會傷害高家父子,那是自取滅亡之道。不過現在暫時還不能放他們出來,等一切都準備好了,我會去和高侍中麵對麵的協商洽談解決之道。他畢竟是延州節度使,朝廷冊授的侍中和檢校太師,我雖然現在占著上風,真要是把他弄死了,目下無論是我還是我的丙隊都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最終還是要談判,我的兵最終還是要退出州城,他仍然是彰武軍節度使,仍然還是延州之主……”

秦固苦笑,李文革的話雖然讓他徹底放下心來,卻又另有一番味道。

他淡淡道:“你的丙隊,懷仁,你當自己是甚麼?難不成你真的想這麼下去,最終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軍閥?”

李文革麵色肅然,眼中沒有半分躲閃之色:“子堅不要看不起我,在如今這個世道裡麵,我若想保住自己,若想翦滅軍閥安頓百姓,第一步便是自己先變成軍閥,變成一個誰也惹不起的軍閥。隻有這樣,我才能保得境內百姓平安父老無恙。昨日情形之險,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子堅你了,若不是我手下這些兵,此刻我隻怕已經在地牢裡凍僵了。這是現實,我彆無選擇!”

秦固認真地聽著他的話,口中卻也以同樣認真的口吻問道:“懷仁,你想過沒有,這世上許多的藩鎮諸侯,初時也有著和你一般的想法,誰也不是天生便願意過這種刀頭舔血的日子的,日子久了,他們便也慣了,可適當他們真的手握大權之時,他們卻一個個都變了,變得隻想有更多的錢,更大的地盤,更強大的軍隊……仁心漸漸被貪念蒙蔽,禍害百姓塗炭生靈……這種事情太多了,懷仁,你便那麼有信心,滔天的權勢和財富擺在你麵前,你還能夠堅守道義麼?”

李文革笑了笑,輕輕吐出了兩個字:“……不能!”

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地對秦固道:“所以你們要時時規勸我,警告我,提醒我。人非聖賢,誰能沒有絲毫貪念?靠道德約束人,最終便是今日這番結果,煌煌大唐盛世,不過數十年間,人口凋零土地荒蕪,哀號四起餓殍遍野;所以靠人品和道德是靠不住的。要靠我們所有人的努力,我縱然變成了軍閥,也希望能有人時刻在旁牽製監督,軍隊這把刀子,隻有在有理性的人手中才是保衛黎庶的武器;一旦失去了監督和製約,軍隊落到瘋子的手裡,立時會變成殺戮百姓塗炭生靈的凶器……”

秦固驚訝地看著李文革,萬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喃喃道:“……這真是真知灼見,振聾聵的見解,懷仁,論心胸論襟懷,弟實在不如兄,慚愧……”

李文革笑了笑:“子堅,你也不必自謙,文人不同軍人,文人當有節操誌向,在這亂世,文人無才不可怕,可怕的是文人失去了良知,失去了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感,這是從孔夫子到魏文貞公都一直在強調在大聲疾呼的東西,假以時日,子堅必是廊廟之才……”

秦固笑了笑:“……自家知自家事,在你們這些勇悍的丘八麵前,我不過是百無一用的書生罷了,你要我來監督牽製你,說笑罷了,我和觀察是文官,是亂世最不值錢的文官,我們又拿甚麼來牽製監督你們這些兵權在握的軍頭?”

“要靠製度――”

李文革篤定地道。

“製度?”

秦固一笑,“那是法家之言……”

“法家也是儒!”

看著秦固驚訝的眼神,李文革笑了笑:“彆忘了,李斯和韓非都是荀卿的弟子,而荀卿,是公認的大儒……”

“你狡辯――”

秦固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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