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將自己的部隊投入戰鬥,但是卻不知道該將部隊向那個方向上投入。
他隻能將部隊滯留在山坡上。等待下一次閃電劃過地瞬間。
他相信自己站的位置很好,下一次閃電劃過的時候,應該能夠把眼前的敵情看個大概。
“停下——全體都有——停止……”
沈宸的聲音在戰場上響了起來,前營的士兵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地動作,深夜當中看不到人,也聽不出聲音。但是聽習慣了“全體都有”這四個字,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選擇
—黨項人就是再聰明,恐怕此刻也還沒有人知道“全四個字究竟是啥含義。
沈宸咬著牙,一麵喘息著一麵靜靜聆聽著,聽了半晌,除了周圍的喘息聲和遠處戰馬噴鼻四蹄蹈地的聲響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
沈宸的腿上掛了一刀,此刻正在流血。黑暗當中,這位指揮參軍也不知道究竟傷有多種。不過此時他所憂心的無疑並不是這個。
遠處有馬的聲音,卻沒有無數隻馬蹄快速連續敲打地麵地聲音,敵人應該還沒有逃跑,眼下最緊要的問題是理順己方的建製。自己的士兵停止動作這麼長時間,戰場上沒有任何動靜,說明此刻周圍已經沒有活著的敵人了……
“傳下去,等下一次打閃,各伍伍長收攏隊伍……”他低聲對著自己周圍的士兵說道。
一片嗡嗡的說話聲響起,士兵們紛紛開始向自己身邊的人傳起話來。
戰場上再次靜了下來……
大雨繼續如注般下著。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等待下一次閃電劃過天空……
突然,一陣奇異的響動自南麵傳來……
遠遠地,一點亮光自城關方向透了出來……
那亮光位置很低,隔著蒙蒙的雨霧,拓跋光遠和沈宸同時得出了判斷——亮光來自城門方向。
兩個人心頭同時一驚。
沈宸心裡清楚,剛才這場混戰。己方消滅的敵人充其量隻有幾十個而已,也就是說,敵人的主力還在。
拓跋光遠則是對自己的兵力心知肚明,這些延州兵既然敢於和自己摸黑夜戰,那麼就算其戰力遠比己方來的弱,要想在短時間內將其擊潰也是不可能地,一旦被城關內占據兵力優勢的敵軍壓上來,麻煩就大了。
一個閃電劃過。拓跋光遠終於看準了敵人的方位——在自己的正南方,影影綽綽應該有個幾十個人的樣子。
淩普也看清了黨項騎兵的位置,那些騎馬的身影即使在大雨和水霧的籠罩下也比普通地目標醒目許多。
五十個步兵不成隊列地開始自山坡上向下俯衝。
西南方向上傳來的密匝匝腳步聲令拓跋光遠更加心驚——這個姓李的究竟在附近埋伏下了多少人馬啊……
“不能再等了——”
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傳令下去,不許戀戰。全速向北——我們回營去——”
……
這場打得稀裡糊塗莫名奇妙的戰鬥終於結束了,幾名士兵用擔架將受傷地沈宸抬回了城關之上,雨下得太大,暫時還不能清理戰場。隻受了輕傷的細封敏達騎著馬帶著斥候隊的士兵在四周警戒,魏遜則指揮著廂兵們在戰場上四處搜尋己方戰歿的屍體和受傷還沒死的戰友。
李文革脫掉了鎧甲,去看沈宸。
砍在沈宸大腿上那一刀力道頗重,又恰好砍在了裙甲上兩塊甲片的結合部,因此入肉不淺,幾乎稱得上深可見骨。好在周圍的筋絡都沒有受損,雖然失血很多,終歸也不過是皮肉傷罷了。醫生檢查過之後,李文革這才放了心,吩咐李護去庫房中取出庫存的棗子來給沈宸煮粥喝。
“大人,這些拓跋家兵果然悍勇,即使受了重傷,也要垂死掙紮,臨死一擊往往奏效,他們訓練有素,兵器專取我軍士卒沒有甲冑防護的部位,一場混戰下來,我軍殺死了多少個敵人還不知道,但是卑職身邊五十個人,還站著的不足一半,這還是在敵軍全無防備的情況下以行軍縱隊隊列承受我軍側翼攻擊……日後相逢,這些兵實在是勁敵……”
沈宸一麵撫著自己被包紮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大腿一麵抽著冷氣道。
李文革點了點頭,正要安慰他兩句,卻見出去取棗子的李護又轉了回來,手上拿著一封濕漉漉的信函。
李文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李護將信函交給他道:“方才一個傳信兵自豐林山老營捎來的,是老爺的親筆信……”
李文革一愣,不知道李彬這麼著急地連夜給他送封信過來,究竟有何要事。
他抽出信函展開,就著桐油***那點微光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閱畢,他將信函折起,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人,延州那邊有何不妥麼?”
問話的是魏遜,李文革失神,竟然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他看了看躺在榻上的沈宸關切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州城那邊很好,豐林山老營也無事……”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最終卻還是說了出來:“李觀察信上說,折侍中已經抵達延州,不日將來蘆子關巡閱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