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汴京的客人(2)(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5994 字 2個月前

室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高允權斜著身子躺在榻上,淡無神,任憑伺候的仆人收拾擺布,室外傳來的腳步聲令他渾濁的瞳孔中亮起了一絲神采,吃力地將頭轉向門口。(?小書包小說網網)高紹基一臉沮喪地自外麵走了進來,臉色中略帶著幾分羞惱和慍怒,令室內的奴仆和婢女一個個看得膽戰心驚。這位衙內近些日子脾氣暴躁得要命,動不動便會鞭撻下人,不知道今天誰又要倒黴了。

高紹基卻沒有理會這些奴仆們的心思,徑直走到了老爹榻前,揮手命室內所有人都退下。

“沒能見到折可久?”下人們退出去之後,高允權麵上浮現出一絲苦笑,淡淡地問道。

折家軍大隊開進延州的消息讓父子兩人日夜驚心,折從阮的信使帶給高允權的信件絲毫沒有能夠讓這個延州節度使寬心。從老折這封貌似親切客氣的信函中,高允權卻讀出了*裸的羞辱和蔑視。折從阮雖然說得客氣,卻半點也沒有和高家商議的意思,充其量隻是知會一聲而已。

而高家父子對此卻毫無辦法。折從阮是朝廷任命的三鎮節度使,任命製文中明確說明了其有“總關中防務,提諸鎮兵馬”之權限。之前這老家夥偽裝謙遜不用這權是一回事,如今他以這名義帶著折家的兵馬大刺刺開進延州,卻是理直氣壯之極。

話又說回來,在高家在延州權勢鼎盛之時。或許還能憑借本地人地優勢暗中對折家的行動予以抵製,彆的不說,三千軍馬沒有糧餉支應是萬萬撐不下去的。隻是如今大大不同了,延州九縣現在雖說名義上還認這位“高侍中”為延州之主,但背地裡無論文官還是武將心中都很清楚,如今延州的老大早已不再是這位重病在床已近油儘燈枯的老侍中了。

在這種情況下。高允權也好高紹基也罷,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默認折家軍進駐延州地事實。

若是僅僅如此,倒也還罷了,沒有力量對抗,高家自然會選擇與折家合作。高允權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隻要和折家談好條件,他願意奏請折德源為下一任彰武軍節度使。這話他去年年底便已經對折德源說過一遍了。他也確實是實心實意的想要讓位,奈何折德源不肯應承,這讓高家很沒有麵子。

這一回高允權沒有貿然向折從阮提出次議,他派出了高紹基出城去見折從阮,希望先探一下這位折侍中的口風。

不過高允權暗中也擔心,折從阮會百般推脫不肯與自己見麵,若是真個如此,那便說明這老家夥真的有吞並延州的野心了……

“說說吧……”高允權歎息著閉上了雙眼,吩咐兒子道。

高紹基這幾個月在外人麵前收斂了許多,不再似先前般傲慢張狂。甚至私下還代表父親去瞧瞧見了見那些被自己父子排擠出軍隊的老軍頭,對這些老家夥們高紹基恭恭敬敬執子侄禮,謙恭的不得了。今日去見折從阮,他原本也是打算著無論折家多麼傲慢自己也要忍辱負重,隻要能夠打探得折家的真實心意,就是裝孫子自己都忍了。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地是。自己在轅門外巴巴侯了小半個時辰,走出一個年紀小得似個娃娃般的兵卒,告訴自己侍中今日不在營中,漫不經心地要自己改日再來。

高紹基大怒之下立時回轉,連告辭的禮節都忘記了。

高允權一麵聽著他的陳述一麵苦笑:“……你怎麼不仔細想想,折家治軍何等森嚴?會叫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娃娃出來敷衍你麼?”

高紹基頓時一怔,隨即不服氣地道:“那小娃娃一臉賊忒嘻嘻的神情,一看便不像好人。而且身上穿的全然是兵士服色,能是何等重要角色?”

高允權皺起眉頭道:“聽你這話語當中描述,此人似乎應該是折禦卿了……”

高紹基一愣:“折禦卿?”

高允權點了點頭:“聽著像他――我也拿不太準,折從阮派他出來應對你。雖然有些簡慢,不過折五郎不在身邊,這卻也難怪他無禮,算起來折禦卿大概應該算軍中除折五郎外職事最高的族人了,你對他失了禮,卻是不該了……”

高紹基愣了半晌,沮喪地垂下頭道:“兒子沒想到會是此人……”

“罷了……這不怪你,折可久若是願意見我們,便是你不去主動拜會他也會自己登門。他不願意見你我父子,終歸是不會見的……派折禦卿出來敷衍你不過是為了防個萬一,留下日後見麵的餘地。折禦卿沒說他家阿翁去了何處?”

高紹基沮喪地搖了搖頭:“兒子不曾問……”

高允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得學著沉住氣……”

良久,他輕輕道:“折家此來,說不定便和你七叔在汴梁地這番運動有些乾聯……”

高紹基皺起眉頭道:“折家若是不願意接手延州,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張左衛此刻應該已經身在關中了,折家既然不肯接這個熱炭團,坐壁上觀

好?又何必在此時將人馬拉到延州來?”

高允權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兒子原先看著很是聰明多智,如今卻如何變得如此反應遲鈍起來。他儘管精神頭已經不濟,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折家不願意接過延州和彰武軍這個熱炭團是一回事,他們來不來延州卻是另外一回事。延州扼守定難軍南麓,與府州遙相呼應,是牽製黨項人的絕佳棋子,更是兵家必爭之地,要折從阮對延州的內鬥坐壁上觀,隻怕是難……”

見高紹基還是不大明白。高允權隻好將話說得越來越明白:“折家自己不想占延州,卻也未必願意延州依舊掌在你我父子地手裡……”

高紹基吃了一驚:“難道折從阮想把那個潑皮扶上藩鎮之位?”

高允權掃了他一眼:“有何不可?”

高紹基頓時臉上浮現出一種深惡痛絕的神色,起身叫道:“憑甚麼?”

高允權哼了一聲,問道:“去年年底兵變之後,你的衙內職位還在,這幾個月來。你可還調得動城中那些兵?”

高紹基頓時語塞。

高允權咳嗽了幾聲,繼續問道:“張圖算是你我父子一手提拔起來地人了吧?前些日子那些武密謀推舉李彬為節度使,他有沒有給你報信?”

高紹基咬牙切齒道:“那匹夫竟然是個朝秦暮楚兩麵三刀的小人,虧得兒子之前還拿他當個憨厚淳樸之人著意提拔……”

“不要怪他……若不是他有意疏忽,連我也不得知道此事,這世道裡,像他這樣的武將已經算是有良心地了……”高允權冷冷道。

他頓了頓,道:“整個彰武軍如今已經不姓高了。我們便是傾家蕩產給這些人糧餉,他們也未必還能聽我們的。年前那場兵變,把他們全都嚇住了。如今這些人沒有幾個人敢去招惹李文革,若是有人提議以李文革來取代我們,隻怕這批丘八會第一個跳起來擁戴。你爹這些年經曆的事情多了,對這些事情早就看得透了……”

高紹基的臉色變得慘白:“爹的意思是說,若是那個破皮願意,高家全族老小地腦袋早已不在脖項上了?”

“……你總算想明白了……”

高允權歎息著道。

“硬拚已經不行了?上次兵變折在他手裡,其實不是偶然,我們固然低估了他。又何嘗不是高估了自己?這幾個月以來,你爹這麼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反反複複想了許多遍,最終便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和這個人硬拚是沒有活路的,他也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敢把我們父子倆放出來。說起來老夫恨不得生食其肉。卻也不得不佩服他這一手玩的漂亮,不要說在彰武軍中,便是在天下地藩鎮中,真能拿得起放得下如他這般有遠見地武夫也是極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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