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尋訪使團雖然進了延州城,但是對延州局麵的把握和沒進延州之前並沒有大的區彆。
儘管關鍵人物都不在,但是尋訪使團應該還可以用這段難得的時間做點什麼。
“今日最奇怪地便是那些軍官一律支支吾吾不肯答應我們巡閱豐林山上的軍寨,難道其中存著甚麼重大軍機秘要?不能讓我們這些外人看?”
張駙馬目光閃爍著猜測道。
王樸卻是一笑:“將軍誤會那些軍官了,以王某看來,他們並非不肯讓將軍上山寨去看;而是他們這些人沒有這個權……”
“哦――?”張永德眉關一動,“文伯先生,你是說今日來的軍官中並沒有李文革的親信?”
王樸正色道:“這並不奇怪,將軍察言觀色,可知那張圖本來未必願意出這個頭,明顯是被其餘人等脅迫裹挾,而其餘人等雖然表示支持推戴那個李文革,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於代替李文革向將軍致意或約將軍見麵。由此可知,這些人並不是李文革地親信重將,雖然他們多是掌軍的實權將領,但在李文革幕中卻似乎居於外圍地樣子。並不能參與機密。豐林山軍寨既然是李文革的老營,自然不會由這些外係軍官
製……”
張永德點頭笑道:“先生說的有理!”
隨即他又道:“永德倒是覺得,那個膚施縣令秦固談吐穩健,顧盼生威,在諸令之中似乎是個當然的領頭人。不知道此人是否能夠領我們上豐林山看看。”
王樸同時點頭:“不錯,某也想到此人。今日代李文革當麵向駙馬致意的,恰恰便是這個文官。以某觀之,此人應該是個有擔當能決議之人。諸縣令當中以他為,李彬留下他來接待我們,想必此人應有一些過人之處,我正準備明日以將軍的名義回訪這個縣縣令,登山之事,可以向他當麵谘詢。”
一直沒有說話地韓微此刻身子略略坐得直了些。背後的羅鍋顯得不是特彆明顯,他麵帶輕鬆地道:“今日高家煞費苦心,其實全是為了告訴朝廷,他們在延州還有相當的影響力,不可忽視。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高家幾代人的經營,延州上下幾乎處處都有高家的影子,那個姓李的,若是想將高家連根拔起。恐怕不那麼容易!”
“……高家雖然極力想要展示其勢力,可惜適得其反啊……”
王樸輕輕歎息道。
張永德輕輕頷,表示讚同王樸的意見。
“高家越是極力擺出一副實力還在盟友眾多的樣子,越是顯示出其內裡地虛弱和眾叛親離。今日席上,姚家態度倒還從容,王韓二家明顯心懷鬼胎坐臥不寧。此二家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其他家了。那些老將倒是一個個神態輕鬆,不過據說這些人都是這幾年被高家父子奪取了軍權的人。說起來高家拉他們出來站站堂威是一回事,要他們出麵去安撫軍隊與那個李文革爭兵權,想都不要想!”
韓微明白張永德的意思,高家導演這出哭秦廷,看似熱熱鬨鬨聲勢不小,實際上反而越顯示出了高家的色厲忍。
反觀那個至今為止連影子都不曾見過的李文革,這個恐怖分子不僅自己不著急來拜訪朝廷的六宅使。就連站在他身旁給他撐腰的觀察判官李彬都不曾來,迄今為止此人的嫡係之中還不曾有一個人來館驛走動過。這一方麵確實是因為這兩個人全都在蘆子關,另外一方麵也顯示出對方更注重實力,所以現在這兩個人很可能正在和折家進行秘密的私下接觸。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張、王、韓三人對此都心知肚明。
“……延州局麵實在過於波譎雲詭了,無論如何,將軍切不可輕易表態……”王樸輕輕拍著案幾對張永德道。
張永德單手撫著下巴,輕輕道:“不是不能輕易表態,看這意思,我們這次來根本就不能表態了……”
王樸一愣,張永德擺著手道:“文伯先生請想,如今延州的局麵,高家是有名分卻沒了實權;那李文革卻是有實權又有實力卻沒有名分。現在高家是想依靠著朝廷奪回延州地軍政大權,那個李文革雖然沒見過,卻可以想見,其人想要的也無非是一個名分。要名分容易,要實權卻難。然則朝廷畢竟是朝廷,高允權是朝廷明旨冊封的侍中,隻要他還活著,朝廷萬萬沒有任旁人為彰武軍節度使的道理。雖然說這隻不過是個麵子事,朝廷偏偏還得要這層麵子……然則這個李文革也不好處置,除非朝廷大兵入關中,否則還奈何不了此人,逼得急了,此人說不定便要奪位自為,朝廷若不承認,其若投了北漢,事情便不好辦了。延州是關中的門戶和屏障,一旦延州出了事,黨項人就會沿著大道直下長安和河中府……想來想去,能夠顧全朝廷顏麵和關中大局的兩全齊美之法,竟是沒有,如此陛下雖然授予了我便宜行事之權,卻實在是無法行事,更不能行事……”
王樸笑了笑,張永德說地這些,他早在心中仔細掂對過了,此時卻也並不多說,隻道:“如今局麵尚不明朗,還要多方接觸些人才是。我明日便去拜訪那位秦明府,勞煩他帶咱們到豐林山上去轉轉。另外啟仁也不能閒著,膚施縣衙內,主簿丞尉啟仁都要一一走訪,這些小官們的意思雖不足道,卻能夠從中知道一點延州的輿情……”
“不錯……”張永德拍了拍幾案,道:“自明日起我依舊在館驛中如常待客,文伯先生和啟仁都要微服出去,延州的官情民情,吏情軍情,皆關乎大,這些事情了解得越是清楚細致。對於朝廷最終決策而言便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