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汴京的客人(8)(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4638 字 2個月前

文革和折從阮的談判已經完全結束,至於雙方究竟達的幕後交易,隻有兩位當事人和與會的李彬知道。這場談判之後,六十多歲的折侍中代表朝廷和折家軍上下親切慰問了在兩次蘆子關保衛戰當中受傷的將士們,同時向將士們保證,他一定會親自具表向朝廷奏告前營將士們的勳績,決不讓英雄們的鮮血白流……

之後,折侍中帶著自己的親兵飛馬趕奔魏平關――分贓會議結束,是該去關懷一下同樣受到黨項無恥騷擾的兒子的時候了……

心裡麵對折家的態度基本有了個底,李文革和李彬在二十名親兵的護衛下騎馬趕回豐林山老營,準備正麵應對張永德為的朝廷六宅尋訪使團。

李文革現在總算能夠忍受長時間騎馬奔行了,不過他的騎術不要說去比細封敏達,就是比起李彬這個年近花甲的書生都有所不如。在一陣急促的奔跑之後,尾椎骨被顛得生疼,距離金明縣城還有五六裡的樣子,一行人停下來喝水打尖。

“懷仁……你和子堅說過關於變丁稅為畝稅的事情?”

李文革愣了一下,摸了摸腦門道:“唔,卑職是和子堅說起過這件事!”

李彬看著他道:“你要找精通天文曆法的人才,就是因為此事麼?”

李文革點了點頭:“確實有一半是為了此事。若要實行畝丁合一。則第一件事便是丈量延州地土地。如今各地所用籌具差異甚大,各縣胥吏們使用的度量標準各不相同。若沒有一批精通丈量算籌之學的人,僅這一項事情便足以生出絕大情弊。同樣是一畝地,在胥吏的手中還不知要玩出多少花樣。負責監察督導的縣官多是通曉經史的文人,於算學不熟,極易受胥吏們欺瞞。因此沒有一批丈量算籌方麵能夠信得過地人才,畝丁合一製不宜倉促施行。”

李彬聽得動容,緩緩點頭道:“看來你不是臨時起意要行此製,你是謀劃許久了……”

李文革嘿嘿笑著,沒有說話。

“那麼――另一半原因又是甚麼?”李彬頗有些好奇地追問道。

李文革一時不知道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想了半晌緩緩道:“觀察可還記得今年元正日之時我托觀察和子堅幫忙辦的事情?”

李彬撚著胡須笑道:“此事卻是已經辦妥了,回到山寨你便能夠看到,共計四十三個苦兒。父母親人都死在了逃難途中,他們能夠活下來均是異數,這些娃娃最大的不過九歲,最小的隻有五歲,可憐啊……”

李文革點了點頭:“如此最好,這些原先沒讀過書的娃娃,便是日後的苗子!”

“哦?”李彬皺起了眉頭,問道:“這和你找天文曆法算學人才有關?”

李文革道:“現今的讀書人一旦按照九經六藝尚書禮記的套路學出來,再讓他們學習算籌之學便太過艱澀了,這算籌之學必得自娃娃教起才好。日後這四十三個孤兒當中。說不定便有幾個似祖文遠般名垂青史地大算學家呢!”

李彬苦笑道:“那又如何?雖說乾元之前國子監當中每年都設算學試,畢竟是偏門左道之學,士子們通讀一下九章中涉及國計民生的章篇倒也罷了,此道雖孤,於世道人心並無壞處。然則若是入了迷,走火入魔便不好了。儒士們天天都去和細繡棍打交道,社稷黎庶也好,天下蒼生也罷,又能依靠誰呢?”

李文革深吸了一口氣,極度認真幾乎一字一句地強調道:“算學乃是一切經濟之道的根基,無論是國計民生還是軍國機務,究其根本都離不開精深的算學功底。士人不通算學,就算做了官操守再好。也難免會受胥吏蒙蔽,將軍不通算學,便不會測山坡高度,不會量河流深淺。不會做地圖,不懂統籌不擅調度。更何況,木匠鐵匠們都是實用算學的高手,其目測及繪圖水準遠在普通人之上。若是沒有了算學,床榻、幾案、席凳、箱籠這些家具便不會有,便是軍隊用的弓箭弩機,也都不會有。可以說,算學雖然不如孔學那般於世道人心頗多建樹,然則對於國之大事和民生經濟,都是不可或缺的!可以說,算學,乃諸學之祖……”

他說的危言聳聽,舉的例子卻都頗為實在,李彬仔細想來確實也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五代十國綱常混亂,儒學在很大程度上被人們視為誇誇其談地不尚實際之學,仁義道德孝廉恥的傳統觀念被徹底顛覆,這些都是令這個時代的文人們極度痛心的事情。相比之下,李文革這樣尊重文化尊重儒學的軍閥在這個時代簡直是鳳毛麟角,至於說他在尊重儒學的同時連算籌學一並尊重了,李彬倒也並不覺得有多麼難以接受。(?小書包小說網網)畢竟在這個時代儒家地道統觀還沒有經曆理學的滌精洗髓,中晚唐古文運動的務實風格所造就的開放性和包容性還在影響著經學禮教的展。這時的儒家傳人們,注重學以致用遠過於注重教條規範。

這是一個沒有宋儒的時代,士人們的人生觀世界觀還沒有生天翻地覆地劇變。

這是一個清廉而恪儘職守的馮道為整個士林所敬仰膜拜的時代,而不是那個四姓家奴馮道被從道德節操角度非議以至於被人拿去和自殘的婦人相提並論地時代。這時候《舊唐書》剛剛成書不過五年,在這部書中,既沒有所謂的“忠義傳”也沒有所謂的“奸臣傳”和“佞臣傳”,這是李文革那個時代所看到的所謂二十四史當中最後一部不以忠奸賢佞對曆史人物進行分類地史書。之後的史書無一例外地開始沿用忠奸二元分類法。於是中國曆史上開始出現了所謂的“忠臣”和“奸臣”的對立。

在李文革那個時代,有很多讀史的老鳥因為這個原因對宋儒極度不滿。

好在李文革穿越的時間早上了那麼幾十年,忠君

好思想還沒有來得及成為社會的主流。

因此李彬能夠認同他關於算籌學的說法,他也並不覺得很意外。

“……精通曆學算學,知曉天文星象之變化的人,在延州便有。隻是恐怕你不敢用……就算你敢用,此人隻怕也不肯出山……麻煩不小啊……”李彬喃喃道。

李文革頓時來了精神:“真的?”

李彬笑了笑:“這有何奇怪處?才智之士四海皆存,隻不過看治人能否善加使用罷了……”

李文革像孩子一樣搖著李彬的胳膊連聲道:“此人是誰?現在哪裡?”

李彬微笑著道:“此人姓葉,名其雨,字啟眠,乃是京兆武功縣人,其祖上世居武功,曾經拜在大唐高僧一行禪師座下修習天文曆法算籌之學。此人家學淵源。自身更是個算癡,精研算學竟至入迷。六年前契丹軍下開封,敵酋耶律德光竊據帝號,在汴京建國號曰遼,當時後晉滿朝文武具被裹挾,臣事德光。而汴梁的司天監太史令死於亂兵之中,天司無主,此人聞之此事,竟然高興得手舞足蹈,自長安星夜前往汴梁。自薦於遼太宗駕前,德光遂命其為太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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