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曆史的拐點(7)(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5998 字 2個月前

永德回到汴梁,已經是廣順元年的七月初了。靈州不順利,馮家大郎朔方衙內都指揮使馮繼勳和七郎朔方衙內馬步軍都虞侯馮繼業之間幾乎勢同水火,老馮暉已經病得起不了床,根本約束不住兩個兒子之間的相互爭鬥。朔方的牙兵將僚都分成了兩派。分彆支持兩位少主人。張永德到時,雖然表麵上靈州還算平靜,實則暗流洶湧驚心動魄。兩派人馬為了爭取朝廷的支持均不遺餘力地對張永德等進行拉攏獻媚。兩派當中以馮繼勳在靈州代父主政多年,人望較高,而馮繼業則率軍在前線與羌人黨項作戰多年,勇猛能戰,頗得軍心;馮家的其他幾個兒子分彆依附這兄弟二人,一時竟然難以分出勝負。

張永德等人一直拖到五月中旬才得離開靈州,一路馬不停蹄趕回汴梁。他這一去半年,朝中人事已然生了絕大變化。

慕容彥超的泰寧軍割據勢力已經於五月被剿滅,六月,皇帝郭威駕幸曲阜,拜謁孔廟。郭威進廟之後居然穿著全套天子袞服對著孔子神位行三跪九叩之大禮,侍從的翰林學士勸阻道:“孔子乃是陪臣,不當以天子拜之!”。郭威則回答道:“孔子乃是百代帝王之師,豈可不敬?”,隨後又以同樣的禮儀拜謁了孔子的陵寢,並尋訪來了孔子和顏子的後人,分彆任命他們為曲阜縣令和主簿。

這是中國皇帝開始向孔子神位行大禮地開始。從此之後一千年間孔子的地位一直淩駕於曆代君王之上。郭威此舉,在武人擅權藩鎮林立軍閥混戰的五代十國時期實在有著不同尋常的政治意義,實際上,這正是此後一千年文官政治體製的開端。郭威叩拜孔子,表麵上看是因為皇帝做了一個莫名奇妙的夢,實際上卻是一個經過了長久籌劃地絕大政治改革的開始。無論是後來的柴榮還是趙匡胤。都是郭威這一政策的延續,皇帝向孔子跪拜,昭示著五代十國的亂世行將結束,燦爛輝煌的華夏文官時代,即將拉開序幕。

六月下旬,皇帝法駕還京,同日,尚書左仆射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峻稱病求解機務。

皇帝一回京親密戰友副統帥就鬨辭職。這分明是不給皇帝麵子。然而對這位自己得以登上皇位的頭號功臣,郭威卻是無可奈何。回京次日,郭威遣宦官為中使敦促王峻入內視事。王峻卻急聲厲氣將中使訓斥了一頓,中使無奈而回,郭威無奈,隻得作罷。

聞之張永德回京,郭威大喜,急命中使召張永德入內覲見。

延英殿內,張允德行罷了禮,郭威連連擺手:“快賜晉國駙馬坐!”

張永德謝過了恩。郭威忙不迭問道:“延州、靈州二處,究竟如何?”

張永德沉穩地答道:“延州尚安,靈州隻怕近期內會有大變,馮令公的病情不太好,臣以為朝廷要早做打算!”

郭威聽了,問道:“依你觀之。延州能夠安定到何時?”

張永德據實答道:“如今折家和延州軍政雙方都支持那個兵變上台地李文革,其人已經基本掌控了延州局麵,高家縱使想要複辟,短時間內隻怕萬萬不能!”

郭威點了點頭,一招手,內侍遞過了一道奏章,遞給張永德道:“你看看,這是五月份自延州遞來的高允權的奏章。通過彰武軍宅集使遞到樞密,而後樞密遞上來的。”

張永德聽說是高允權的奏章,心中不禁吃了一驚,在他看來高允權已經全然失勢。連人身自由都已經沒有的人如何能夠通過李彬控製的宅集使向朝廷呈遞表章?

他打開看時。卻見上麵確然是高允權的親筆,說的卻是自己身體有病,已然風燭殘年,懇請辭去節度使的職務回家養老,自己地兒子都不爭氣,沒有一個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因此推薦牙將蘆子關巡檢使李文革代替自己接掌延州。左側則列著折從阮的具名。

張永德搖頭苦笑,自己還沒回京師,高家已然倒了,這速度也真夠快的了。不過以延州的局勢而言,這倒也不奇怪。

不過他奇怪的是,折從阮竟然沒有自己上表推薦李文革,而是由高允權領銜上奏自己具名。他抬起頭問道:“陛下,折侍中沒有上奏章麼?”

郭威又一招手,內侍奉上了第二道表章,道:“這是折從阮地表章!”

張永德恭敬地打開看時,卻見折從阮的表章裡雖然提到了李文革,卻隻是陳述此人“驍勇能戰,深得軍心”,表章的主要內容卻是分析延州的局麵和定難軍的力量,請旨對黨項人進行大舉攻伐以迫其向朝廷稱臣。

他頓時糊塗了,這時候郭威問道:“如何?”

張永德將表章交還內侍,斟酌著道:“臣離開延州前,曾經與折侍中有過一次深談,折侍中的意思是準備支持這個李某在延州另立軍鎮,與彰武軍並列。折侍中有意舉薦李彬出任延州觀察處置使,以分高家之權。他當時並沒

兵伐黨項的事情。臣以為延州文武已經和折侍中達備推舉這個李文革取高家而代之,所以臣覺得高侍中這道表章未必真的是出於己意,十之*是受脅迫而為之……”

郭威點了點頭:“範文素他們也這樣看!”

他問道:“這個李某,掌得住延州麼?”

張永德點了點頭:“此人治軍比高家父子強許多,是個知兵之人,手中地軍隊也遠非彰武軍可比。麵對黨項鐵騎也仍有一戰之力,且與文官們關係甚佳,九縣文官皆支持其上位。僅就臣所看到地。短時間內這個文武之盟還算牢靠。此人出身李彬家奴,對李彬頗為恭敬,大約這便是文官們肯於支持他的主因……”

郭威緩緩頷,笑道:“如此,高允權的這道表章,實是他們這些地方強人給朝廷地一個台階了……”

張永德點頭道:“陛下聖明。(WWW.xiaoshubao.net?好看的小說)臣也以為如此。公然殺掉高侍中自立,有折侍中支持,未必便有多難。隻是朝廷麵上須不好看,因此脅迫高侍中上表,實在是最好不過的台階。”

郭威點了點頭:“你自己的看法呢?朝廷應當遂其心願麼?”

張永德躊躇了一陣,緩緩道:“臣於大略所知不多,僅就軍事為陛下言之……”

“講——”

“延州北據黨項,東扼黃河與北漢對峙。實在是個戰略咽要之地。若是沒有一個能軍鎮守,則關中始終處在定難軍威脅之下。有此人守延州,總比把延州一並劃給折家要好。一則折家如今經略四鎮,勢力已經過大,再則關中北麵除卻朔方軍外沒有能夠與之抗衡地力量。然則現在馮令公病重,靈武內爭甚烈,實際上已經極難對定難軍和折家形成牽製之勢。扶持起這個李文革,北可以卻黨項,東可以製太原,同時也不至於讓折家的地盤連成一片。形成一個規模過大的藩鎮。陛下,高家是萬萬做不到這些事情的。朝廷近期若沒有削藩之意,臣倒是以為不如順水推舟,延州實在太遠,目下朝廷內部尚且不穩,實在不宜遙控。”

張永德的話簡單明確。郭威聽畢良久沉思不語。

過了一陣,他開口問道:“這個李某,會否變成折家的傀儡?”

張永德搖著頭道:“臣以為不會……”

“哦?為何?”

張允德正要答話,卻見一個同事舍人急匆匆跑了進來:“陛下,樞密副使鄭仁誨請見,西北有加急表章送抵。”

郭威擺手道:“傳他進來!”

稍刻,新任不久的樞密副使鄭仁誨腳步匆匆走進殿內,臉色惶然地跪奏道:“陛下。靈武宅集使方才到樞府呈遞表章,朔方節度使陳留郡王馮令公了,其子衙內都虞侯馮繼業殺了都指揮使馮繼勳,自稱朔方節度留後。上表舉哀,並陳述其兄之罪,奏請朝廷允許其繼任朔方節度使……”

郭威頓時驚得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鄭仁誨身前,親手取過其手上的表章,默默地展開讀了片刻,緩緩合上表章,略顯落寞地道:“馮如去了……”

張永德當即離座,撩袍跪倒道:“陛下節哀——”

郭威苦澀地一笑:“上天待朕何其不公……罷了,你們都起來!”

張永德和鄭仁誨站起,郭威沉默了片刻,緩緩道:“鄭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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