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其雨對這些瑣事極煩。撇了撇嘴,轉過頭去繼續研究那條函數曲線,祖霖歉意地衝著他一笑,李文革卻絲毫不以為意,快步出了內堂,沿著甬路來在正堂,一進屋便現除了李彬和折從阮之外客席上還坐著一個年紀與李彬相去仿佛的緋袍老,卻不認識。另外幾個侍從人員正在忙亂地將一張案子自內堂往外搬。
見他進來。李彬道:“來了——!”
說著,他指著李文革道:“這便是李懷仁!”
那緋衣老轉頭看了看,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笑意,道:“真年輕!”
李彬指著那緋衣老道:“懷仁快來見過,這位乃是宣詔使臣,尚書兵部的陶秀實陶侍郎!”
原來是陶穀……
李文革愣了一下,卻聽折從阮笑道:“好啊,懷仁心願得嘗,朝廷和主上居然派出秀實來親自宣詔,足見重視!”
陶穀笑了:“折侍中卻來取笑我!”
原來是汴梁的任命詔書抵達了。李文革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在得到朝廷認可之前,自己的身份終歸是個尷尬。折從阮說的原也不錯,派遣一個堂堂地兵部侍郎大老遠跑到延州專為宣詔,此番朝廷對自己也還真是足夠重視了。
當下他向陶穀見了禮,陶穀也與他寒
句。轉眼間香案已經擺設完畢。
陶穀站了起身,自身邊隨從手中結果了黃綾麵的帛書製文,李文革正待上前,卻見這位五代有名的大詩人南麵站立,麵色莊重地道:“延州節度觀察判官李彬接旨——”
李彬走到大堂正中,麵對陶穀撩袍跪倒,口中道:“臣——李彬——!”
陶穀展開詔書,念道:“門下:司牧之用。明德敬上;使守之責,治吏恤民。故漢以郡國,唐因州鎮,皆上啟台閣。下治曹縣,勸黎庶以農桑,積倉縻儘絲黍,教化行於君子,刑罰止之梟。彰武軍觀察判官李某,久曆州幕,長巡邊郡,有治事之材質,多恤民之言行,勞形黎庶,功在國家。使其納宣忠力、巡牧州縣,朕其望焉……故承製委命,授之延州觀察處置使,兼度支榷稅使,卿欽服予命,益厲乃誠。可。”
他念得抑揚頓挫,虧得李文革這些年泡曆史論壇,古文功底還算可以,也著實聽了個似懂非懂。不過後麵的任命官職他還是聽得明白的,李彬由觀察判官而觀察使,這可是個質的飛躍了。
李彬叩道:“臣李彬——叩受天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至此這道旨意算是宣讀完畢。
陶穀伸手攙起李彬,笑著道:“文質半生七品,如今年近花甲驟然朱紫,也算修成正果了!”
李彬豁達地笑道:“這份恩典來得著實不易啊!”
他這句話中頗有點譏諷怨懟的意味,陶穀身為京官,自然不好接這個話茬,隻笑著將聖旨雙手呈給李彬,回身取過了第二道旨,叫道:“蘆子關巡檢使、彰武軍前營指揮、宣節校尉李文革接旨!”
李文革學著李彬的樣子,麵衝陶穀跪倒,道:“臣——李文革——!”
陶穀輕輕咳了一聲,念道:“門下:將帥之委,奉天討逆;校尉之設,摒寇禦邊。故秦漢擬製符節,魏晉承之斧铖,皆上膺天命,下製黃泉,編士卒以軍旅,礪什伍於鋒鏑,清寧至於桑梓,矢刃加諸寇夷。彰武軍宣節校尉李某,久戍軍州,曾當逆虐,治軍嚴整有度,禦敵驍勇多略,邊塞逞威,蘆關浴血。朕聞功以爵賞,職以能任……故賜符授旌,擢之延州防禦使,兼本州團練使,知本州事,權知彰武軍事,晉忠武將軍,卿欽承予德,益勇乃忠。可。”
李文革聽畢,遲疑了一下,叩道:“臣李文革——叩受天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站起身,躬身雙手接過聖旨。陶穀回過身去,自隨從手中端過一個盛放著許多個卷軸紙卷地托盤,笑道:“李將軍,高侍中尚在,陛下暫時不好賜你節铖,聖旨當中也不宜公然允你單獨建鎮,不過陛下也不願委屈了將軍。此乃三十六道武官授受敕牒,是陛下下旨兵部特意為你製的,雖然沒有名義,然則一個軍鎮的編製,仿彰武軍例,一個不少,全在此處了。請將軍納領。”
李文革當即大喜,躬身接過,再度謝過皇帝的天恩。
陶穀這時回身吩咐隨從退出堂外等候,折從阮站了起來,李文革正自疑惑間,李彬已經識趣地退了出去。
陶穀自懷中又取出一道聖旨,道:“兩位不必跪了,這是密詔,請兩位立聽詔旨!”
李文革心中詫異,看折從阮時,卻是一臉坦然,心下頓時也安定了下來。
陶穀展開聖旨讀道:“門下:黨項猖獗,竊據銀夏,雖未稱國,王其土久矣,朕以其偏僻,不欲加諸刀兵;孰料宵小狂悖,竟連橫太原劉氏,寇我軍州,犯我關隘。今特旨設關中北麵行營於延州,以統轄永安、靜難、朔方、彰武及新編軍鎮,拜靜難軍折氏為行營都部署,以其子德扆及彰武軍高氏為行營副都部署,授延州防禦使李某為行營馬步軍都虞侯,授朔方軍馮氏為行營都監。關中息攘,延慶安危,悉付卿等,欽哉!”
李文革這才明白過來,和折從阮一道謝恩受命,這才對陶穀道:“秀實公,請後廳用飯歇息!”
安頓好了陶穀,李文革略帶著一點點興奮向內堂走去。
朝廷最終還是承認了自己,高家完了,延州的命運,李彬一家的命運都已經徹底被自己所扭轉改變。
雖然還沒能成為真正的節度使,但是自己距離這個一方諸侯的位置已經越來越近了。有險隘的地形,有九個縣的土地和人口,有一支正在逐漸成長起來地軍隊,自己在這個時代賴以生存的本錢,正在逐漸變得雄厚起來。
如果能給我三年到五年的時間,我或許能夠讓未來的西夏帝國再也沒有機會出現吧……
或許,有了我的參與,這個混沌而黑暗的時代,能夠早一點結束吧?
李文革一麵想著,一麵推門進了後堂。
“拐點——我知道了——這便是拐點——!”
一進門,便聽到一個男中音興奮地喊道,“我明白了,這便是拐點……”
是啊,這便是拐點,是延州地拐點,是李彬一家命運的拐點,也是自己這個新的人生的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