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洛陽往事(5)(2 / 2)

北唐 蠶室廢人 5357 字 2個月前

喊話的分彆是三個人。最焦急的乃是洛陽令張澹。最哭笑不得地是韓微,最——幸災樂禍地則是河南府尹武行德。

武行德很有禮節,喊地是“大將軍不可”,張澹十分焦急顧不得禮節,喊的是“不可”,最為簡明扼要,韓微是喊時已經遲了。喊得最為親切,稱呼著李文革的表字叫“懷仁不可”。

呂端沒有喊,卻在一旁伸手扯住了李文革的袖子。

那老人在地上怪叫你來:“你這娃娃——下手沒輕沒重,若是傷了我老人家,隻怕你吃罪不起,還不快放開?”

那士兵毫不鬆勁,將那老頭子死死摁在

兩隻眼睛卻直勾勾看著康石頭。等著康石頭的指令。豫了一下。垂下頭看李文革,李文革想了想,低頭輕笑了一聲。從這老家夥的作派和武行德張澹等人對他的態度上,他已經猜出此人地身份了。

他微笑著看了康石頭一眼,康石頭飛快地偏了偏頭,那個摁住老頭子的親兵這才鬆了手,順手一提,將斜著身子歪在地上的老家夥提了起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自己站回李文革身後。

那老人恨恨地看著李文革,一麵揉著腰一麵哼哼道:“後生,我老人家上了年紀,老胳膊老腿不禁折騰,要是被你這麼**一番之後落下了病根,爺爺需饒不得你!”

李文革笑著道:“……手下孩子不懂事,驚了柴大夫了,若是不嫌鄉下人鄙陋,不妨坐下來喝杯酒——放心,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不會再和柴公動手——”

這句話說出來,那老家夥固然是一愣,就連呂端和韓微都小小吃了一驚,那站在一旁臉色陰晴不定的張澹眼中卻閃過一絲警惕之色。

李文革猜得一點不錯,這個瘋瘋癲癲大鬨宴會會場的老家夥便是柴守禮,官拜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兼禦史大夫,乃是赫赫有名的洛陽“十阿父”之,當今天子郭威的大舅哥,已故聖穆皇後的親弟弟,如今地皇子太原侯未來地周世宗柴榮同誌的親生老爹——如假包換的國舅爺皇帝爹,如今天下門第最顯赫地人物……

一個人混到了妹妹是皇後、妹夫是皇帝兒子也是皇帝的地步,確實也稱得上“顯赫”二字了。

柴守禮今日來鬨,本屬偶然,他撹鬨起來端的是一視同仁,官府民間均不勝其擾,武行德對他頗為頭痛。和原先的河南地方官不同,武行德從來不覺得這位國舅爺是自己升遷的一條捷徑,這卻也難怪,他既不是權知河南府也不是低職高掛,自己本身已經做到了侍中,仕途到這份上也就不再惦記什麼了,頂多最後再加上一個節度使的榮譽頭銜回家養老,因此對柴守禮半點好感也欠奉,奈何老家夥的根子確實硬得厲害,皇帝曾經親自和他打過招呼,要他優容則個。

等來到洛陽上任他才知道皇帝這個態度有多麼要命。這個人和他那夥子老家夥黨羽已經成了洛陽城內公認的一害。不僅僅是禍害老百姓,同時還要禍害官場秩序,有時候武行德真恨不得一頓殺威棒將這無理取鬨的老人黨統統杖斃,然而他雖然是宰相,這件事情卻也是萬萬做不得的。

他倒是不太擔心皇帝那邊,郭威這人雖說因為某些心結對親族縱容過度,卻絕不是不明事理的昏君,自己真個將老家夥修理一頓他絕不會因為此事拿自己如何,太原侯更加是個公私分明是非毫不含糊的漢子,也不會說出半個不字。奈何這群老人黨隨便拎出一個便不得了,便以今日在場的這幾個人而言,除了柴守禮之外,那個鼻子邊上長了顆痣的老家夥乃是殿前軍鐵騎散員都虞侯、控鶴第一軍都校兼領和州刺史的韓令坤將軍的父親,那個身材高大手長腳粗的老人乃是河中節度使王彥超的父親,那個衣服領子在醉酒撕扯中扯下了半邊的老家夥是建雄軍節度使兼侍中王晏的父親,而那個走路一瘸一拐貌似腿腳不大方便的老頭子的兒子卻正是前些日子親往延州代皇帝冊封李文革為節鎮的端明殿學士檢校禮部尚書王……

這樣一群老家夥,哪個惹得起?武行德就算是再強勢的人物,麵對上這群老家夥,也著實是沒啥主意,隻能是惹不起躲得起,眼不見心不煩,得過且過了!

柴守禮今日卻並不知道武行德宴請進京的節度使,隻是見到李文革身上穿著平日難得一見的紫金服色,這才過來搭訕,卻不料這後生年紀不大,手下的軍兵一個個如狼似虎強橫凶蠻,頗有點自己妹夫當年的做派,老家夥沒出息了一輩子,也紈絝了一輩子,上半輩子吃爹娘,中間吃妹妹妹夫,下半輩子吃兒子,等他那了不起的兒子掛掉之後,這老家夥硬是還白白吃了趙家許多年閒飯。

若論起紈絝子弟,他若是自認第二,上下五千年恐怕無人敢認第一。

被李文革的親兵教訓了一番,他倒也不以為意,大大咧咧走了過來,皺著眉頭道:“你不站起來,我卻坐在哪裡?”

李文革向旁邊挪了挪**,笑道:“哪裡有那許多講究,若是真想喝酒,擠擠坐下便是,若是不想喝,趁早走路,不要叨擾我和武大尹!”

雖然讓士兵放了這老瘋子,李文革對這個在曆史上惡名昭著的老家夥卻是從心地裡膩歪,他十分體諒柴榮登基後聽說此人當街殺人的消息時心中那種複雜鬱悶的感受,那實在不算是一種很好的滋味。若是有機會讓這老家夥吃一回癟,李文革半點都不會客氣,他才不信柴榮和郭威會因為這老混蛋跟自己翻臉。

他說話粗魯,那張澹站在一邊更是滿臉陰霾,口中淡淡道:“節帥,柴公畢竟是國戚,無禮跋扈也要有個分寸……”

李文革看了看此人,卻在他的目光中讀出了些許冷笑得意的味道,他心中鬱悶,自己又不曾得罪這位張縣令,看在那尚未問世的《舊五代史》的份上,自己對他還抱著幾分高山仰止的敬仰之心,怎麼這位很有名氣的學兼史學家卻仿佛和自己結了八輩子仇怨一般不待見自己?

他淡淡笑了笑,衝著柴守禮道:“聽到了麼?張大人在正告你這老瘋子呢,無禮跋扈也要有個限度分寸……”

柴守禮怔住了,半晌方才彎下腰去,隨即爆出一陣極難聽的笑聲,他笑得肩頭不斷**,頭都抬不起來了,仿佛李文革說了一個多麼可笑的笑話一般,那張澹卻尷尬地站在當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色青紅不定,最終很恨地“哼”了一聲,口中低聲罵了一句“匹夫”,轉身向武行德一躬,徑自離席。

柴守禮此刻卻已經止住了笑,胡亂揮著手道:“坐下坐下,隨便找地方坐下,有酒便喝,管他娘的是誰請的……”

那幾個老家夥聞言也哈哈大笑起來,歪歪斜斜走入席中,幾個低品秩的官員紛紛起身,給這些老人們讓座。

柴守禮卻不管不顧,繞過席案,一**坐在李文革方才讓出來的半邊坐席上,滿口酒氣的大嘴湊在李文革耳畔醉醺醺地道:“俗話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偽君子,後生,你得罪了偽君子,可要小心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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