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新兵營現在若是不能入編,廂兵甲團募兵飯的五百多人眼下便不能列入廂兵編製,這些人已經吃了半個月閒飯了,再拖下去這個月超支額度就要達到八十貫了,咱們底子薄,秦布政那邊撥款雖說從來不卡咱們,但上次我去要錢也了牢騷,如今僅延安膚施兩縣收容的流民就已經接近一萬五千人,還有下麵各縣,延州去年一年的人口總數增長了大約一倍有餘,又要墾荒又要興水利,州府的用度也越來越緊了,現在勉強靠著陳哲那邊的買賣往來支撐著,然則人家買賣人總歸是要掙錢的,總這麼下去不是一回事,這次我請周大哥令符將你老兄從蘆子關請回來,便是商議此事,大人不在,延安團的事情得你來拿個主意!”
陸勳一番話將當前的局麵說得明白無比,風塵仆仆的沈宸不禁也皺起了眉頭,雖說分工上他主管作戰指揮,但是作為這支軍隊的核心成員,他也明白如今李文革這個家當得並不輕鬆。如今的李文革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隊頭指揮,他是掌管十縣軍政的節度使,要操的心絕不僅僅是軍隊這一塊了。雖然從沈宸的本心來說,地方上的困難與自己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目前幾千人的裝備兵器糧餉全要延州地方支應,若是地方財政垮掉,剛剛形成一定規模氣象的這支軍隊立刻就要麵臨裁軍的窘況。
雖然他絕對不願意操這個心,但是現在李文革不在。他想置身事外,周正裕和陸勳這兩個廂兵團地當家人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周大哥是個甚麼意思?”沈宸將目光轉向了盤著腿坐在一邊皺著眉頭愁的周正裕。
這個如今在八路軍中名義上的二號人物半晌沒有回答,直到沈宸又問了一遍他才撫著下巴開了腔:“能有啥意思,咱也不是神仙,不會變戲法,沒有銀錢糧食,光靠魏遜他們那些嘴巴皮子喂不活弟兄們。眼下的法子無非兩條,一條是新兵營馬上入編到延安團。另外一條是這五百人編入新兵營之後募兵科的進度暫時先停下來。不再從流民中招募新兵。一切等到大人回來再說!”
周正裕說的其實並不是解決辦法,而是眼前不得不做的必然選擇,八路軍地擴張速度太快,一年多時間裡延安團已經擁有了一千四百多人地戰鬥兵員,再加上廂兵團地兩千多人,總兵力已經超過了折家軍,延州這塊巴掌大的地麵上養了這許多兵。本來便已經很驚人了。若不是去年秋天的軍事行動繳獲頗豐,隻怕支應不到年底州府財政就要出現赤字了。
陸勳看著沈宸,等著聽他的意見。
沈宸苦笑了一聲:“我也沒啥好辦法,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再出去搶一票,可是調動軍隊這麼大的事情,我是做不得主的,大人沒回來,就算魏遜點了頭我也不敢乾——這是沒把握地事情。(wwW.xiaoshubao.net?無彈窗廣告)如今拓跋家正愁我們不出關和他們決戰。大人進京又帶走了騎兵大隊的主力,細封手中的兵力能夠維持對兩關附近的遮蔽就不錯了,這種情況下出去打仗是純粹的冒險。我連半分把握都沒有……”
“你便是有十分的把握,我也不會同意——”
說話的是推門走進來的魏遜,他剛才走到門口,沈宸地話聽了個滿耳,因此進來便直通通地說了這麼一句。
幾個人轉過身看著他,陸勳拿起一碗水遞給他:“六韜館那邊完事了?”
魏遜點著頭,端起碗仰起脖子一口氣喝乾,放下碗問道:“前麵仗打完了,怎麼樣?傷亡重不重?需要補充多少人?”
他是在問沈宸。
“三個樞銘,都是拓跋家地旗號,一開始想要填平壕溝,吃了弩弓隊的苦頭縮了回去,如今地凍得結實,刨土賊費勁,他們人力不足,後來便不再填坑,弄來了一些木板子,傷亡一陣子總算過了壕溝這一關,爬城牆的時候雲梯搭不上來,摔得七暈八素,偶爾有幾個爬上來地也都被捅下去,弩弓隊就沒停過手,城牆下的人死得一片一片的,我看著都有些瘮得慌……”
“雲梯搭不上?”魏遜愣了一下神。
沈宸笑笑:“這是折禦卿那小鬼頭的主意,從城頭往下澆水,天冷,幾乎不費啥力氣便結成了冰,這麼一遍一遍反複澆水,你現在去看看,關牆北麵整扇城牆光溜溜地變成了一塊大冰坨子,不要說人,便是螞蟻也爬不上來。折家這小子確實有一套,武將世家出身,眼睛靈反應快,黨項人吃他的虧吃大了……”
魏遜鬆了一口氣:“打退了?”
沈宸點點頭:“隻有幾個弟兄受了輕傷,包紮一下便好了,蘆子關那邊的傷患所比山上也不差,不是重傷在那邊養著就成了。不過弩箭損耗得有些厲害,主要是天太冷,箭頭破甲磨損比較大,需要補充一些。拓跋家前天剛剛退兵,我估計著開春前他們不會再來了!又接到了周大哥的命令,這便趕回來了。”
魏遜問道:“這次來的兵少,若是這些狄戎大兵殺過來,能頂得住麼?”
沈宸道:“關前的地勢狹窄,大兵展不開,他便是來一萬人,也隻能幾十人幾十人往上填,隻要不開凍,弩箭充足,折禦卿一個營的兵力便能穩穩守住蘆子關。”
魏遜不再問沈宸戰果和繳獲情況,前線的監軍軍官和書記們此刻應該已經清點計算完畢,不用兩天自己就能接到報告。
周正裕咳嗽了一聲,在軍中對自己唯一不大恭敬的就是這個魏遜,不過監軍係統獨立對李文革負責,自己是無權插手過問的。老周也不願意犯這個忌諱,畢竟跟著李文革混了個遊擊將軍,他已經十萬分地滿意了。此刻見魏遜問完了,緩緩開口道:“咱把話繞回來吧,事情終歸還得有個處置!”
魏遜點了點頭,拍拍沈宸道:“老沈不要介意,前線的事情你說了算,不過按照大人臨走立下的規矩。隻有代行州務的李相公以州府名義頒了那個啥緊急狀態文告你才有調動營級以上部隊的權力。我是監軍。軍務自然以你為大,不過出關打草穀這麼大的動作,不到萬不得已我不能輕易鬆口。大人設立大小監軍,為的便是防止軍將擅權,製度就是製度,兄弟不是針對你,體諒則個!”
沈宸苦笑:“我不過是口上說說。這種沒把握的事情,純屬冒險碰運氣,我是實在沒有主意了,這才隨口扯淡!”
魏遜點了點頭,看了看周正裕和陸勳道:“周大哥,陸兄弟,我有個計較,你們幫著合計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周正裕抬起了頭。魏遜這麼說便代表著他已經想到了解決目前困境地辦法,老周立刻將方才魏遜地那種不給麵子地態度給他帶來的些許不快拋到了九霄雲外,振奮精神道:“魏兄弟快說!”
魏遜點了點頭。道:“目
團五個營的編製已經編滿了,再增加編製便要編左又麼往下編,而且兵器問題不大,但是甲冑已經沒有了;我的意思是把目前已經訓練好的這兩營新兵遣到地方上去,裝備由山上配,給養則由地方負責,口糧給足,但是隻半餉,平日裡可以幫著地方官維持治安捉捕盜賊,帶隊軍官的關係留在軍內,其俸祿餉錢由山上放,成建製的調兵權也留在山上,平日可以在駐紮地方境內活動,若要越境行動必須請示老沈和周大哥,不過你們兩位也不能專擅調兵,要有咱們三個人用印才能向這些地方兵下達指令,你們看這樣可好?”
這個法子確實讓屋子裡地三個人眼前一亮,陸勳先站起來說道:“這法子好,這些流民兵的家屬全都留在州治,他們下到各縣去,萬一出了點甚麼事情,攥著他們的家眷,他們萬萬不敢胡來!”
沈宸撫著下巴沉思良久,抬起頭問道:“這麼大的動作,大人不在我們私下做了,是否有僭越之嫌?”
魏遜擺了擺手:“是有些僭越,不過你現在有著州檢校團練使的名義,有這權,再說也不是讓你一個人說了算,我要往這些地方隊伍裡麵安插監軍的,雖然不是正規軍隊,一樣要在監軍曹的監視之下。這法子是我今天才想到的,六韜館這一期肄業地三十七個陪戎副尉,有二十四個要回原屬隊帶兵,剩下地十三個與其讓其現在就進延安團,還不如放到地方上去曆練一番,捉捉小毛賊啥的,總比進了軍隊閒置要好!”
“我看這法子行——”周正裕站了起來,揉著有些木的腿道,“這樣一來隻給這些兵配備木槍啥地,兵工營的壓力不會太大,而且隻裝備木槍,這些兵想要作亂也不容易。真要出了啥事,咱延安團的五個營,輕輕鬆鬆就能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