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猜得不錯,陸暴死,確實是延州節度使衛隊
河南府尹武行德落座之後,也不多做寒暄,單刀直入地對柴守禮道。(WWW.xiaoshubao.net?好看的小說)
洛陽城內臭名昭著的十阿父之,當朝國舅柴守禮輕輕點著頭,嘴角浮現出招牌式地玩世不恭的笑容:“這件事情做得乾淨利落,出手狠辣不留半分餘地,又恰恰是在此人進洛陽的當夜生,若強說是巧合,也為免忒巧了些……”
武行德點了點頭:“據內線自那接替陸執掌行會的彭飆處打探來的消息,事情起因應當是去年裕豐糧號的船隊在洛水之上被陸某率人攔截一事,這裕豐糧號乃是延州第一大糧號買賣,其東主陳哲乃是李文革幕中重臣,其做的買賣也大多與延州軍中有關,陳哲的父親陳夙通乃是膚施縣尉,前些日子剛剛被李文革簡任為膚施令,陸不知就裡,公然向該糧號收取買路之錢,也難怪這位新任節帥惱羞成怒下此辣手……”
柴守禮用手指撚起了一枚果子,放到口中輕輕咀嚼著道:“……那個曼青院的女娃兒的出身也查得明白了?”
“查明白了,李懷仁說得不錯,駱一娘確是羅貫當年在洛陽令任上與清閣名妓駱斷杼的私生女兒,此事洛陽的一些老人均有印象,此女姿色平常,除了一手承自其母的琴技並無其他過人之處,入曼青院為妓,還是靠著行莊倩的麵子。”
柴守禮點了點頭。道:“大尹如何看此事?”
武行德哈哈大笑:“國舅親入曼青院,盯了這位延州節帥整整一宿,卻如何來問行德?”
柴守禮恨恨將果子扔在了地上,道:“光顧著盯著本尊,卻不想被小鬼們悄悄做下了如許大地一場買賣,為了籠絡洛陽九流三道,我們花費了多少錢糧功夫,如今被這蠻不講理的後生一出手便搶去了一道。想起來我老人家便氣不打一處來!”
武行德撚須笑了笑:“國舅也不必惱怒。我們算是好的了。張至今還在莫名其妙。李文革倚仗著旌節攪擾了他的公堂,生生將一個殺人凶犯自他手中救下,他至今為止都還不明白這位延州節帥如此做的目的。”
柴守禮看了這位河南府尹一眼,笑道:“他不知道,難道我們知道麼?”
武行德道:“手下們在洛陽做這麼大的案子,怎麼能不留下些蛛絲馬跡?若要掩蓋住這些痕跡,隻有他自己在洛陽做下更加駭人聽聞的事情。如今和節度使大鬨公堂救下一個妓女地故事比起來,陸之死就根本算不上一回事了!”
柴守禮輕輕搖了搖頭:“這是想當然,兩件事情幾乎同時生,自然一件遮蓋了一件。那死鬼羅彥傑此番乃是回洛陽打理老宅,就是那叫做盈翠地女娃也並不知道他那一宿會宿在曼青院,李文革初來乍到,又怎能知道?若是他事先知道此事,又何須如此做作多費周章。以他地權勢能力。捏死一個羅彥傑也不過便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情罷了!”
“他出了手……羅家或許會不滿,不過我們和張澹都不會因為一個羅家去找他的麻煩……”
武行德補充道。
“不錯!”柴守禮點了點頭,“放著這麼簡單的辦法不用。他卻大費周章在事後去為一個殺了人的妓女撐腰,擺出全副儀仗在眾目睽睽之下互送一個青樓女子前往縣衙,又親自穿著官府為其擔任訟師,若是在太平時候,他這些有失官箴的舉動早就被禦史們彈劾幾萬次了。若不是鐵定一條心擺明了不講理的人,萬萬是做不出這樣地事情的,可是若說此人是個貪圖美色輕重不分本末倒置的人,你信麼?”
“……那個駱一娘算不得美色……”
武行德沉吟著說了半句,而後道:“不過或許李文革本意便是要將此事鬨大呢?”
柴守禮冷笑道:“若真是如此,他便要事先知道這個駱一娘當晚將行刺羅彥傑,也會知道這個羅彥傑當晚會留宿在曼青院,以他的力量,若是刻意要打聽此事也未必就辦不到,然則他卻又是從哪裡得知的駱一娘的身世?為何要事先去打聽此事?他來洛陽鏟除陸,應該是早有定計之事,但是青樓護美這一樁事,卻是著實令人看不明白了……”
武行德道:“這其中或許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柴守禮搖了搖頭:“我問過洛陽青樓行莊倩和曼青院的鴇兒了,那駱一娘這一輩子就不曾離開過洛陽,平日裡在曼青院接地客人也並不多,因此在曼青院中體己錢是攢地最少的,在同行中也籍籍無名。那一手琴技雖然絕妙,卻殊少風花雪月溫柔旖旎的味道,倒是有幾
嚴厲地氣息,客人們大多是不喜歡的……”
武行德默然。
柴守禮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絲苦笑:“……猜不透……猜不透啊……這個後生行事時而肆無忌憚,時而高深莫測,時而狠辣絕倫,實在看不明白他在曼青院耍的是甚麼。若說他是謀而後動,故意要利用駱一娘一案來混淆視聽,也並不是完全說不通,隻是有太多的地方過於詭異,令人實在難於置信!他去曼青院,難道僅僅是為了這麼個緣由?”
武行德圓胖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絲醒悟的神色:“我明白國舅的意思了……”
柴守禮看了看他,歎息著道:“陸一案,幾乎沒有任何疑問。從前因到後果,幾乎處處嚴絲合縫,除了親眼目睹之外,我們幾乎都完全可以斷定此案的每一個細節。但是曼青院一案,疑點重重。實在太多巧合,若是李文革刻意要拿此事做障眼法,他調查駱一娘的身世和羅家這段辛秘要費多少工夫?有這功夫,難道不好用個彆地法子來掩人耳目?”
“再有,陸一案,你覺得這後生有掩蓋行跡的意思麼?”
武行德一怔,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不說這些了……往澶州的信了吧?”
柴守禮淡淡問道。
武行德點了點頭:“了,依你的意思。半個字都未曾提及你老兄!”
柴守禮苦笑了一聲。揮手道:“給老子拿酒來――”
看著仆人一溜小跑下去取酒。武行德歎息道:“國舅這卻何苦?便叫太原侯知道了又有甚麼大不了?”
“你不懂――”
柴守禮搖著頭道:“你是個粗人,兒子也沒有過繼給皇帝老子,咱老漢的苦衷,你體味不了……有兒子不能認,他見了你要叫舅舅,甚至根本就不能見你,此生此世都要避著你。情勢如此,我的事情他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還不如不知曉得好……”
武行德沉默了片刻,直到仆人將酒取來斟上退出去才道:“不妨事,過得幾年,太原侯正了位,一切便會好轉,即是父子。總有相見之日!”
柴守禮搖了搖頭。將盞中的酒一飲而儘,苦悶地道:“莫要說正了位,便是他做了天子。這輩子也未必再有相見之日了……”
武行德看了看他:“未必吧?”
“再見麵,是我給他磕頭還是他給我磕頭?”
柴守禮冷冷一句話,頓時將武行德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