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1 / 2)

贈我予星光 漾橋 22244 字 4個月前

朝花期臉上的淚痕未乾, 很快又有新的滑過,把臉上的妝容都有些衝散了。

她原本就楚楚可憐的模樣, 加上現在無措的神情和裙子上太過顯眼的暗紅色的酒漬,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卻偏偏還忍著在說“沒關係”。

對比之下,手裡握著“凶器”的陳安梨簡直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朝父瞬間就炸了。

他忍無可忍地拍桌而起,把啜泣不止的朝花期拉到一邊, 護到自己身後, 用極其威嚴鄙夷的目光看著陳安梨, 話卻是對著陸父說的。

“老陸,不是我說, 如果孩子們是自由戀愛, 最後在沒在一起,那我管不著。但是你們陸家什麼時候也這麼不挑了,什麼樣的人都能擠進來,你是年紀大了,彆人什麼心思都看不出來了?”

“花期她是我女兒, 從小全家疼到大的寶貝, 我知道她從小就善良,又沒社會上人們的那種心眼,其他事我不說, 但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麵前還要受這種委屈。”

陳安梨握著紙巾的手一頓, 很快捏緊。

陸嶼修向來見不得陳安梨受委屈, 他的臉色很快也冷到了極點, 站了起來,手已經先一步隔著椅背護住了陳安梨。

陳安梨感受到落在自己肩頭的手,幾乎是料到下一秒就會撕破臉的畫麵,她已經闖禍一次,不能再讓陸嶼修站出來做這種事。

沒等陸嶼修開口,陳安梨也站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是不卑不亢的神色:“朝先生,我想您是沒看到,所以誤會了。剛剛是您女兒撞到我的手,酒才會灑出來,我隻是想把杯子拿遠一點避免被撞到而已。”

朝父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看著陳安梨,眼底的鄙夷和瞧不起幾乎要溢出來:“你是說我女兒當麵被潑了酒是假的,她還撒謊了,是嗎?”

陳安梨臉上的神色格外平靜:“事實是這樣的。樓上有禮服,這樣吧,我陪花期去換一套。”

“你去?”朝父臉上鄙夷的神色,“那個地方,如果不是因為陸家,你以為以你的身份進得去嗎?”

太過赤.裸的鄙夷和貶低,陳安梨麵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淡淡問:“我進不去的話,花期作為您的女兒,總是可以吧?”

朝父似乎沒想到陳安梨沒有被羞辱之後的憤怒或者傷心,太過淡然的反應,讓她一時怔住了,緊緊蹙眉看著陳安梨。

陳安梨臉上神色淡然,直接把目光轉向隻知道委委屈屈躲在父親身後哭的朝花期:“穿著濕衣服,妝也花了,應該不舒服吧?”

朝花期的啜泣一停,猶豫地抬起一雙淚眼看著陳安梨。

“您說的對。”

清冷疏離的聲音讓麵前對峙的三個人一怔。

陳安梨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剛好手臂被陸嶼修不輕不重地拉了一下,被他攬進了懷裡。

陸嶼修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相比剛剛的怒氣已經掩了下去,隻靜靜看著對麵,眼底的疏離清冷乍現:“安梨她是我的寶貝,這種事,我不會讓她做。而且,您似乎對自己的女兒了解不夠深。”

最後一句話,他是帶著淡淡的嘲諷的語氣,話音落下,唇角止不住諷刺地揚了揚。

朝花期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委屈地拉了拉朝父的衣袖:“爸爸,算了,今天是阿姨的忌日。我自己可以上去換……”

“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上去?”朝父氣得不輕,很快看著陸嶼修,“你不肯讓她上去,那你陪著花期上去。”

陳安梨看這畫麵實在看煩了,自己心底裡也有氣和委屈:“叔叔,您這麼珍愛您女兒,怎麼放心她和有女朋友的男人單獨相處呢?我想花期自己也不屑這樣做吧?”

一句話,堵得朝花期不上不下,下不來台階。

她隻好點頭,委委屈屈附和:“爸爸,我可以的。我還是自己上去吧,不要讓安梨姐和嶼修之間因為我產生誤會了。”

那邊,陸嶼修低頭在手機上按了幾下,門很快被敲了敲,下一秒,一位女經理推門而入。

她很有分寸地瞥一眼裡麵,很快視線落到陸嶼修身上:“小陸總。”

“帶朝小姐去換套衣服。”陸嶼修沉聲交代。

“好的。”

那邊很快應,對著朝花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朝小姐,這邊請。”

朝花期猶豫了一下,咬著唇看了看陸嶼修,又看向自己的父親。

朝父沒想到陳安梨和陸嶼修會這麼油鹽不進,而且明麵上讓他下不來台,有些氣憤又不滿地看向陸遠征。

“老陸,我們今天可全看你麵子,陸家和朝家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們今天帶了這麼一個人,就是非讓我們下不來台是嗎?”

陸遠征一直冷眼沉默的坐在原地。

等了等,終於抬起了眼眸,看向朝父:“你說是一家人出來聚聚,我帶了兒子和他女朋友,有什麼問題?況且,今天是我妻子忌辰,你們未免說了太多不合時宜的話。”

自知觸動了陸遠征的逆鱗,朝父臉上的神色有片刻難堪,很快收住了:“老陸,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我向來見不到花期受委屈,花期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不是?你也是當爹的人了,倒是也擦亮眼睛看看,免得嶼修他年輕,被騙了。”

“我看什麼。”陸遠征似乎覺得好笑,“就算她真嫁進陸家,也不是我來娶。被騙也不是我被騙。”

陳安梨驚愕瞬間,差點沒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怎麼從中聽出一點竊喜和看戲的意味來?

朝父也沒料到他是這樣的態度,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是,老陸,你還真打算讓她……進陸家門?”

陸遠征的神情淡然,自帶一股氣定神閒的高傲:“陸家向來沒有靠聯姻獲取資源的先例。如果嶼修他需要一份好婚姻才能維係住陸家產業,那這家業毀在他手上了也罷。”

這話看似在說陸嶼修,實則完全是在打朝父臉,因為他當初和朝花期的母親結婚,就是看中了對方背後的家族企業和財力。

而他一直打著把朝花期送來陸嶼修身邊的主意,無非也是想從陸氏這邊分一杯羹。

朝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朝花期眼看著形勢上升,也不敢再拿自己的事點火,她默默地抹了抹眼淚,跟在經理背後出了門。

房間裡三方對峙。

陳安梨跟著沉默,有些捉摸不清陸遠征的立場。

在彆墅裡的時候,她很清楚陸遠征和她是對立的,但是出了門,她又似乎總能無意間感受到陸遠征父親般的護短和柔情。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愛屋及烏?

有服務員進來收拾撒到地上和桌麵的酒漬。

朝父似乎對這個氣氛極其不滿,踱步到走廊去了。

陳安梨還在那邊胡思亂想著。

她也不敢繼續呆在陸嶼修懷裡惹人嫌。

安分坐在椅子上,視線偶爾飄過去偷瞄陸父一眼,很快就被抓個正著。

陸遠征的長指點著桌麵,饒有興致的看著陳安梨,臉上的神情明明聚著嚴肅,眼底卻像是帶著揶揄的光。

“你知道你剛剛哪錯了嗎?”

陳安梨愣了一下,看一眼陸嶼修,才反應過來陸遠征是在問自己。

她像是上課睡著卻突然被班主任點名的學生,有些忐忑地看過去,吸了吸鼻子,猜測著承認罪名:“我、我不該當麵拆穿她?”

完全疑問的語氣,陸遠征似乎被她氣笑了,臉上的神情變化不大,但是眉間的褶皺很快舒展開來。

他看著陳安梨的眼神,長指敲了敲桌麵,問她:“你以為能在頂樓工作的人,是憑什麼能待在那邊?”

陳安梨聽著一怔。

她不知道啊……這個問題之跳躍,超出她的認知了啊。

陸父看著她,身體略微往前傾了傾:“之前是嶼修帶著你上去的,頂樓的人怎麼可能再攔著你?就算攔,她們也會先問一下我和他的意思。你之前不是挺橫的嗎?怎麼這種事上認慫了?”

陳安梨老臉一紅。

她好像聽懂了陸遠征的意思,又生怕是自己會錯了意。

她有些猶豫地看一眼陸遠征,不敢搭茬,又默默地瞥一眼陸嶼修。

想了想,她隻能試探著解釋:“酒真的不是我潑的。”

陸遠征這下是紮紮實實被氣笑了。

陸嶼修點頭:“我看到了。而且,就算是你做的也沒關係。她確實過分。”

陳安梨一怔,看著陸遠征略帶無奈寵溺的笑,不敢跟著陸嶼修造次。

陸遠征的視線移到桌上的紅酒上,捏著高腳杯晃了晃,看著裡麵的酒貼著杯壁而過,很快分開來,恢複透明。

“你知道這種情況,換成嶼修的母親會怎麼做嗎?”

這還是第一次聽陸遠征這樣滿含柔情和寵溺地隨意提起關於陸嶼修母親的日常,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裡。

陳安梨靜靜地聽著,看著陸遠征彎唇,無奈而又寵溺地一笑。

“她一定會站起來,在對方哭個不停的時候拿酒再潑彆人一身。”

陳安梨有些錯愕。

陸遠征挑了挑眉,緩緩抬起視線,難得柔和地看著她:“她不僅潑,潑完手還得指著門補一句,‘樓上有的是衣服,你這麼愛受委屈,那就繼續哭,換了衣服下來我還潑,你可以再去換’。”

毫不講理,也毫不讓自己受委屈。

陸嶼修視線落在麵前的酒杯上,難得也在靜靜聽。

“舜汐這個人,從來不在意什麼身份場合。看不慣就會拆穿,不高興就會發泄出來。彆人對她有偏見,她也不解釋,反而讓著誤會進行到底,然後再絕地反擊。那個時候,人人都說她不過是依附陸氏依附我,她原本不是蠻橫的人,但是偏偏嘴上仗著陸氏和我,從不吃虧。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我才發覺我對她不僅僅是興趣和好奇而已。”

舜汐太過自由,可以自由地掌控屬於她的一切,包括他。陸遠征甘願屬於她,卻從未能將她變成獨屬於自己的所有物。

陳安梨聽著,有好奇也有悵然。

她不太懂安慰人,尤其是這種長輩們略帶遺憾和神秘的愛情故事,說什麼似乎都不合時宜,但是什麼也不說,又好像白白得了便宜聽了免費故事滿足自己好奇心一樣。

身旁攀上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在桌下輕輕地把她的手攏在自己掌心。

陳安梨一怔,下意識地看向陸嶼修,他眼底亮晶晶的,好比浩瀚星辰,握著陳安梨的手,漸漸收緊。

像是無聲的安慰和承諾。

陳安梨臉頰泛紅,有些心虛地看向陸遠征。

再怎麼樣,在失意的長輩麵前這樣,多少擔心會引起他的不滿和傷心來。

陸遠征早就把兩個人的小動作儘收眼底。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仰頭啜了一口酒,在四散的酒氣中有些不耐又嫌棄地開口:“坐不住了就趁早走。省得留在這裡接著惹事。”

陳安梨愣了一下,心虛地抽回手,不明白哪裡又惹到了這位大佬,才會讓他突然趕他們走。

陸嶼修倒是很自覺地站起來,拎了西裝外套,又拉著她的手讓她起身。

看陳安梨一臉不解和惶恐,陸遠征難得好笑又好心的解釋:“這個氛圍,他們不會再回來坐一起吃下去了。走吧。”

陸嶼修也點頭,拉她起身:“走吧。你不想回你們學校看看?”

陳安梨猶豫了一下,狂點頭。

想啊,剛剛在車窗那驚鴻一瞥,她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工作人員已經帶了陳安梨的衣服到樓下客房。

她換了衣服,兩個人很快原路返回,奔著她的母校而去。

朝花期換好禮服又特意補了個妝。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反複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調整好狀態。

之前的情況,是她高估了陳安梨,以為她會忍了或者失態,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些失態了。

看來陳安梨是憋不住的性格,那她不如做回自己高貴的大小姐,隻需要看陳安梨出醜,讓她按捺不住自己低下的本性就好。

陸嶼修是不可能站在自己那邊了,但是一個失態的陳安梨,陸遠征總歸會不滿的。

打定了主意,朝花期看著自己身上和陳安梨差不多的禮服裙,對著鏡子笑了笑。

她自認為是站在陸嶼修身邊更相配的那個人。

不論是家世外貌還是年齡。

收起笑容,朝花期帶著自己慣常的無辜神情,滿是自信和篤定地下樓。

一路回到包廂門口,包廂門大開著,朝父不知道在哪裡,倒是陸遠征,正倚著包廂對麵的窗戶看外麵。

朝花期收斂了神情,確保萬無一失後,乖順地走了過去。

她瞥一眼空空如也的包廂,有些疑惑地問陸遠征:“陸叔叔,您怎麼一個人在這邊?安梨姐和嶼修呢?”

陸遠征頭也沒回,淡淡地回答:“他們有事,先走了。”

朝花期得體的表情頓時一怔,一時有些控製不住地失了神。

就像是全副武裝精心準備過的拳法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不僅使不上力,而且也讓自己無從發泄。

很久,她才終於找回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嘴角牽了牽,終於得體地淺笑一下:“嗯……這樣啊。”

陸遠征背對著她,像是沒看到她所有的神情和小思緒一樣。

等了等,朝花期左右看了看,攪著手,像是終於按捺不住開了口。

“陸叔叔,您也彆對安梨姐有偏見了。剛剛也怪我自己不小心,她其實很好的,嶼修也很依賴她,一直都相信她。您也知道,這些年嶼修他一直比較孤單,難得有個朋友,您彆太給他壓力了,免得讓你們父子產生誤會了。”

這話,朝花期自認說得得體善良,而且充滿體貼和長輩們最喜歡的懂事。

果然,陸遠征的視線很快看了過來。

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生氣。

朝花期一開始還有些緊張,看著陸遠征沒有太反駁的意思,漸漸有些放鬆下來,對著他乖巧地笑了一下。

陸遠征低下頭去,掏出手帕把手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再抬頭時,眼中的神色陡然冷了下去。

他徑直越過朝花期,同她擦肩而過的瞬間低低沉沉地開了口:“花期,這些年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

朝花期臉上的神情幾乎是一瞬間就受不住地上揚起來。

她剛要扭頭,忽然聽到陸遠征接著開口,聲音冷下去許多:“但是,你也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心機深沉的女孩。”

朝花期臉上的笑容陡然一頓,瞬間麵如死灰。

“你成長在這樣的環境下,驕縱些倒沒什麼,但是連單純都被沾染得所剩無幾的話,以後的路,很難順遂快樂的。”

沒再理會臉色難看、僵愣在當下的朝花期,陸遠征對著朝花期身上和陳安梨所差無幾的禮服皺了皺眉,很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

車子停在校門口的時候,陳安梨順著車窗看,心情愉悅地快要飄起來。

瞬間忘了之前聚會上所有的不快和壓抑,陳安梨有些得意忘形,推開門的瞬間,才猛然想起車裡還坐著個隨時會引起騷動的大明星,臉色一頓,懨懨的坐回來,拍上門。

她有些為難地看向陸嶼修,試探著問他:“嶼修,要不你在車裡等?我就下去看一眼。你想吃什麼我可以買給你……”

陸嶼修幾乎是瞬間就洞察了她的想法。

他的神色淡淡的,沒有被甩開的不悅和委屈,抬手打開置物架,取了黑色口罩下來,老老實實的戴上,又戴了鴨舌帽,把自己嚴嚴實實地遮起來,隻露了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

其實這樣……看著才更誘人。

陳安梨愣神間,陸嶼修已經湊近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墨鏡架在她臉上。

陳安梨愣了一下,單指掀下眼鏡,一臉懷疑地看他。

陸嶼修快速地湊近,啄了她的唇一下,笑道:“就知道你會用這種理由甩開我。”

所以他幾乎是隨時隨地做好了全副武裝的準備,即使與她分彆的這些年,都還保持著這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