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雲坐在第六屆新理念作文大賽複賽的賽場上,打開了麵前的試題紙,一共兩道題目:
題目一:我所不能到達的世界
題目二:閱讀以下文字後作文——有一種很小的鳥,能飛行幾萬裡,跨越太平洋,它需要的隻是一截樹枝。它把樹枝銜在嘴裡,累了就把樹枝扔在水麵上,然後落在上麵休息一會兒。
選其一作文即可。
題目不算難,可發揮的餘地也很大,龐雲深吸一口氣,決定選擇第二道題展開寫作。
龐雲周一一早就趕到了滬上,恰好避開了向張潮道歉。龐雲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自己那次雖然確實是找張潮麻煩去的,但是最後卻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拋開事實不談,張潮就沒有錯嗎?他有什麼資格接近蘭婷?
這個女生龐雲追了整整三年,卻都沒有得到一個好臉色,他張潮三言兩語就能鑽進蘭婷視若禁區的廣播站?
龐雲咽不下這口氣。
現在機會來了——隻要能在這次的複賽中取得二等獎,甚至一等獎,他就能成為三中第一個憑借寫作獲得大學特招或者降分錄取的學生。
這對於蘭婷這樣熱愛寫作的女生,足以構成致命的吸引力了。
為了抓住高中生涯最後一次機會,這一次龐雲不惜動用了家裡的關係和“鈔能力”,讓疼愛他的姑姑找到了福海市文聯的一個青年作家,為他的初賽作品潤色。
不過這個色潤到最後,等於是這位青年作家為他重寫了一遍。
但這有什麼關係呢?隻要順利拿到複賽的資格就好。在來上海前,他已經在那位青年作家的“精心輔導”下,預先準備好了五篇作文,每篇都壓著一個出題方向。
說起來“新理念作文大賽”雖然以“新”為名,但是第二屆之後的複賽題目,已經越來越不夠“新”了。
像第一屆那樣——監考老師走進教室,拿出一顆蘋果,啃了一口,放在桌麵上,對參賽選手說:“這就是題目”——更是再沒有這樣的經典一幕出現了。
隻要複賽的出題思路從天上落到了地上,那麼就一定有跡可循。
龐雲準備好的五篇“母題作文”中,就有一篇十分符合第二道題的思路。
第二道題本質上考的是應試者的價值取舍,像材料中的鳥兒這樣風裡歇息浪裡眠,近乎無休無止地飛行,究竟有沒有意義?
其實這樣的論題早在春秋時期,莊子的《逍遙遊》中就有所呈現。大鵬背負青天,摶扶搖九萬裡往北冥而去,世人看起來是一種無以倫比的壯舉,但是卻被蜩與學鳩嘲笑,這兩隻小蟲小鳥認為自己在蒿草矮樹間撲騰的生活也挺美好的,即使墜地也沒有生命危險,所以它們無法理解大鵬為何要培風圖南。
兩千多年前的古代賢者,自然看不上蜩與學鳩的鄙瑣,但是在今天,價值觀無疑更多元化,一味高唱理想主義的高調,未必能贏得評委的青睞。
龐雲的寫作能力在普通學生裡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很快就確立了“反向立意”的思路。他準備套的那篇作文,恰好主題就是“生活中的小幸福”。
龐雲一邊寫,一邊心裡激動壞了,認為這次獲獎應該手到擒來——甚至一等獎也大有希望。
想到一等獎能夠獲得頂級大學的直錄機會,他握筆的手都有點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