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家說的差不多了,長天用茶杯蓋輕輕扣了一下杯沿,發出清脆的響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望向這位主席。
長天開口道:“有誰能記起來,我們福海作協,上一次有成員在《花城》這個級彆的雜誌上發表作品,是多久以前了?”
眾人由安靜,變成了沉默。
文學刊物的等級,並不是隻看其行政級彆或者曆史長短,而是幾代編輯和作者用一部部堅如磐石的作品,壘起來的。
以純文學領域而論,《人民文學》因其?ZZ地位而獨樹一幟;然後就是《當代》《十月》《收獲》《花城》這四大花旦;再然後才是《鐘山》《BJ文學》等刊物。
現在的主席長天,就是依靠在這些文學“頂刊”上多次發表作品,才有了今天在福海文壇說一不二的地位。但是自從他過了創作的黃金期以後,福海文壇也就陷入了沉寂當中。
作為主席,他還是很有責任心的。
長天歎了一口氣,道:“上次阿萊臨走的時候,特地和我說,張潮是個好苗子,不能讓他'流落在外'。大家剛剛說了那麼多反對意見,為什麼都回避了他最近發表在《花城》上的那篇小說呢?是《花城》的級彆太低,還是小說寫得不好?
要是我們這些人也見不得年輕人好,見不得年輕人高明,那就是不能容人。咱們作協的門檻再高,但也要有底線。文聯的雁鳴主席和我說了,張潮我們不要,他們就要了。”
一番話說得所有人都低頭不語。
長天舉起了手,接著開口道:“我認為,張潮完全有加入我們福海作協的資格。誰讚成?誰反對?”
又是一陣短暫沉默後,其他在座的理事們,終於陸陸續續地也都舉了手。不用清點,也能看出過了半數。
長天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候,福海作協一個年輕理事突然怯生生地說:“……好像,好像根據章程,加入作協,是要本人提出申請。呃……張潮他提出申請了嗎?或者,跟您溝通過了嗎?”
長天:“……呃,並沒有……”
長天自己都忘了這茬了——這些年作協進人一直都是打默契牌,也就是新晉的作家要先與作協的一些成員眉來眼去一陣,混進圈子;時機成熟後,就誠摯地表示自己想加入作協;等作協成員之間協調確認好了,最後才是填寫申請表格。
還從來沒有作家,不找關係,不打
提前量,直接祼填表格申請的。
立刻就有不服氣的理事在下麵陰陽怪氣:“喲,招呼都沒打,碼頭也沒拜。原來是我們求著他加入啊?”
會場上頓時嗡嗡聲一片。大家當年都是這麼一層層混進圈子的,憑啥張潮能例外?
由於這些年作協頭上的光環還在,走傳統寫作路線的作家,全都等著納頭就拜上梁山。哪有張潮這種野路子,和誰都不認識,誰也和他都搭不上話。
所以長天光想著要吸納張潮,從來沒有想過張潮願不願意的問題——長天當然覺得張潮願意啦!
可規矩不能壞!但是長天自己這個年紀,顯然不適合再與張潮“眉來眼去”了;而會場放眼望去,不是白發就是禿,讓人心塞。
於是長天一指剛剛那個出聲的年輕理事:“小孫,理事裡麵數你年輕,你去和張潮交個朋友,做好工作。務必讓他主動提出加入作協!”
這是福海作協最後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