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人間正好(1 / 2)

現在,你們都知道了在第一世結束後,他們在後來兩世曾發生過的故事,他們穿越時空,轟轟烈烈,榮浩宇曾在萬千時空中尋找他的周遜,周遜也曾到現代去尋找到他的愛人,而他們,也在失憶的將來再次找到了彼此,在失去記憶的未來再次慢慢相愛。無論到了哪裡,無論是否認得彼此,他們都會再一次一見鐘情。

故事到這裡,原本應該結束。所有美好的故事,都該擁有一個高/潮迭起的經過,和一個完滿收尾的結局。

然而其實,故事也可以停留在另一個地方。

它不必停留在最高/潮的時刻,也不必停留在白發蒼蒼的完美收官。它隻用停留在無數時間裡,最隨機地被選出的某一刻。

*

景國今年的中秋來得很早,又或許是天氣遲緩,尚未轉涼。

皇帝慷慨地給全國放了三天的假。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將軍大官,都能卸下身上的擔子,趕在月圓之前趕回自己的家裡,在月色照到自己所愛之人的足尖上前,給他們一個擁抱。

白於行回到京城後的中秋是這樣度過的。

他一大早地醒來,就不想動。手臂上還纏著傷沒好全的繃帶,他在白天時去了公主府一趟,陸顯道不在家。

自那天他要和他結拜起,他新認的好兄弟,陸顯道,就總是躲著他。

他不明白為什麼。

他垂頭喪氣地要回到家裡,卻在路上撞見了章靈素。章靈素今日是和小五一起出門去集市的。她如今又有了第二個兒子,顯懷了,小五恨不得把她拴在自己身上,直到老婆發火,才訥訥地陪她出來逛逛街。

三人在路上逛著街,白於行全程都有些不自在,老往小五那邊瞟。眼見著章靈素進女人的飾品店取東西了,他才摸了摸鼻子,用肩膀撞了撞他:“喂,你不覺得……”

小五一直盯著店裡,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嗯?”

白於行:“你不覺得,我跟你們兩口子走在一起,不太合適嗎?”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小五的回答。小五還是沒看他,隻是道:“反正她也沒喜歡過你,而你也沒喜歡過真正的她。”

“我靠!”

白於行還來不及說下一句話,小五

就跑了。他跑進店裡,幫章靈素拿東西。

三人又出來。小五去叫車,門口隻剩下了白於行和章靈素站著。白於行叼著草站了一會兒,鬱悶道:“小五那小子真放心。”

他聽見章靈素撲哧一聲笑了。

“你……你笑什麼?”白於行訥訥問。

“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來了。”章靈素看著前方,帶著笑意道,“我記得當時咱們一起蹲在大牢裡,你說你闖蕩江湖,需要一個大夫陪著你。因為你說,你娘說過,闖蕩江湖時要有一個一直能救你的人。”

白於行的聲音卡了殼:“……嗯,你那時候可瀟灑了,被關進牢裡了,還要把繩子咬斷。”

他說著說著,轉過頭,看見身邊的少女已經成了少婦,穿著粉色的衣衫,溫婉賢淑。她的雙眼,溫柔凝睇著遠處過來的馬車。

那一刻他心裡突然明白了什麼,徹底明白了什麼。

“不過我不是那個你想象中的會和你一起闖蕩江湖、到了哪裡都會來救你的大夫的呀。”他在那一刻,仿佛恍惚聽見章靈素在對他說,“我從一開始想要的,就是成為一名太醫,過上安穩靜好的生活。我逃婚那天穿著紅衣,也不是為了浪跡天涯,而是為了伸張正義、然後找到一個安穩的家。”

原來從一開始,他朦朧產生好感的,就是他想象中那個會騎著烈馬、穿著一身紅衣救他,帶著他浪跡天涯的少女。

而不是這個將手遞給小五,笑得歲月靜好的真正的章靈素。

難怪小五會那麼說。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從自己的幻想中出局了啊。

而他一直以來被忽略的,真正的那個人……

那個騎著烈馬,出現在北魏的月下,殺入重圍救他的那個人。

無論是他垂頭喪氣,還是他生命垂危時,總會出現的那個人。

而這樣的一個人會一直救他,還會有彆的其他的理由嗎?

他突然就明白了。

他看著小五要接她回家,在上馬車前,聽見章靈素的聲音:“對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那個會一直救你的人,你找到了嗎?”

白於行仰起臉來,不帶任何一絲陰霾地對她笑笑。

“我找到那個人了。”他說,“我娘說過,闖蕩江湖,要找一個願意一直能救

你的人。”

“那真好呀。”他聽見章靈素的聲音。

馬車駛遠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越走越快,越來越快,到了最後,幾乎要飛起來。

白於行想,他得去公主府裡堵陸顯道,要麼去衛所裡堵陸顯道。

*

陸顯道的中秋是這樣度過的。

他在衛所裡又待了一天。如今有了緇衣使,兩邊的任務分開,他的任務沒有過去繁重了,反而更多地集中到了反腐方麵。

上官明鏡和賀涼又在衛所裡吵架。人人都知道,這兩人的親事不遠了。

他拿出筆,想在紙上寫一筆,最終卻隻在空中寫了一筆。他將紙揉成一團,扔到了簍子裡。

“怎麼了?”賀涼問他,“有什麼難處理的事嗎?”

陸顯道的手還扶在門框上,他看見後麵上官明鏡也眼睛瞪得溜圓地在八卦,於是無奈地笑了笑。

“沒事。”他簡單地說。

想了想,他還是覺得不寫,比較好。

他審問過那麼多犯人,可麵對他時,即使隻是提了筆,想寫一封信,卻連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在那個笨蛋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之前,他會一直按住自己,不表。

江湖路遠,山高水長,就像他說的那樣,他還可以等很長的時間。

*

嚴若淇的中秋是這樣度過的。

篝火烈烈地燃著,長公主坐在篝火旁,專注地烤一條魚,火光照得她的臉都紅彤彤的。在她們的身後,是帳篷草原,大漠與月。

她取了一張薄披風,把它披到長公主的身上。長公主沒回頭,聲音有點悶:“你剛剛看過信了?”

嚴若淇點點頭。

“你爹寄來的……哼,他說什麼了嗎?”長公主說完,有些煩躁,“算了,你不用告訴我,反正不是什麼好話。”

她過了一會兒,聽見嚴若淇溫聲道:“他向我道歉了。”

“什麼?”長公主擰起眉頭,“不會是騙你的吧?嚴若淇我警告你,你不許——”

“他還把我的嫁妝,送到了你的府上。”嚴若淇說,“皇帝替你收下了。”

長公主:…………

大漠上風還在吹。長公主許久之後,說:“喂,你跟著我走了幾年了。接下來,你是打算回京城,還是繼續走?”

月光下,她聽見嚴若淇的笑聲。

“繼續走吧。”嚴若淇說,“我們還要去梁州呢,端王說了要接待我們,對不?”

長公主:……

許久之後,她抬頭,看見嚴若淇麵色有些古怪,於是忍不住冷哼一聲道:“怎麼了,又想你爹了?”

嚴若淇:“不是,你把魚烤糊了。”

長公主:……

“我來吧。”嚴若淇用手絹擦擦她臉上的汗,“我擅長這個呢。”

“你會?”

“洗手作羹湯。”

*

謝正卿、李邈和嚴嘉的中秋是這樣度過的。

“什麼才子佳人?什麼愛情?都是狗——狗!!狗老天!!”李邈喝醉了酒,還在酒桌上胡言亂語,“真爺們兒不需要愛情!!”

嚴嘉:……

謝正卿:……

宴席散了。嚴嘉把胡言亂語著的李邈拖走了。臨到走時,又有人聽見李邈說:“嗚嗚……老天爺,我開玩笑的……”

“我……我還是想要愛情……”

嚴嘉拖著李邈回家。過一會兒,他要去紡織工廠視察。那裡有許多從宗族裡逃出來、在那裡打工維生的寡婦,他打算給她們送點東西去,再問問她們有沒有彆的缺的東西。

而在他們走後,謝正卿端起了一杯茶。

他遙遙地看向遠方,那邊酒樓的窗口,是一片漆黑。

*

沈老頭的中秋是這樣度過的。

中午,周遜招呼他吃飯。晚上,福康和老陸招呼他來家裡吃飯,說怕他中秋節一個人過,寂寞。

結果一到福康公主府,看見福康和老陸成雙成對,就連一向單身的陸顯道,居然也在門口撞見了一個人後,成雙成對了。

沈老頭懷著悲憤的心情吃完了飯就走了。

臨走時老陸還送了他一壇好酒。

“那壇酒是我好不容易找來的!”老陸還對他擺擺手,“勁兒大,你這把老骨頭,慢點喝啊!”

沈老頭提著酒,在圓月下晃晃悠悠。最終,在月上柳梢頭時,他抵達了一處墳塋。

李家的墓園。

他打開酒喝了一口,勁兒果然很大。

酒液被他倒進軟土裡,他仰頭看著天空,嗬嗬地笑。

“這酒勁兒挺大的。”他說,“你年輕,多喝點兒。”

*

端王的中秋是這樣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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