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年的時候,夏澈還沒回國。
那會兒周奕歌在M國當交換生,經常約他和裴燎到家裡玩。
有次玩遊戲喝多了,發酒瘋胡亂暢言對婚禮的幻想。
末了纏著夏澈說:“澈哥,我結婚那天,一定請你當證婚人!”
夏澈壓著舌根的苦,反問:“這麼重要的角色交給我合適嗎?”
周奕歌扯著嗓子嚎:“肯定合適啊!你是我最最最親的哥哎!”
周奕歌爸媽都是理想型藝術家,向往自由生活,基本不沾家。尤其生二胎後,更不想回來,孩子丟給保姆親戚,一家人每年隻有除夕見麵。
周奕歌自由生長到十八歲,才遇到一個像親哥一樣照顧他的夏澈。
夏澈在他心裡,除了寧恬無人能及,隻要夏澈開口,下刀山跳火海他都不猶豫。
夏澈知道不能跟醉鬼講道理,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道:“證婚人就算了,讓我送個戒指吧。”
把戒指送到你手上,至少算是個正式的道彆。
醉鬼滿口應下。
然後第二天酒醒,把所有對話忘得一乾二淨。
……這隨口一句,該記的人沒記住,不該的記的人竟然記到現在。
果然,姓裴的好腦子隻關注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沒揮開肩膀上的手。
等主持詞即將進展到送戒指,才收攏握著盒子的五指起身,沒有第一時間看周奕歌,而是垂眸望著裴燎,鄭重地說:“謝謝。”
裴燎玩著手機點頭,姿態敷衍,勉強算是回應。
認識這麼多年,不得不承認,裴總確實是正人君子。
於公,跟他搶項目從不玩陰的;於私,不會用惡毒手段把情敵的東西半路截下。
這人惜字如金不是一天兩天了,夏澈早就習慣,握著盒子朝台上走去。
而裴燎在他轉身的瞬間,放下了壓根沒解鎖的手機。
夏澈沒有走半截回頭的習慣。
他不會知道,裴燎在捕捉他背影這件事上,時機掐得有多巧妙。
婚禮現場燈光琳琅,沒有一束照進那雙灰綠色的眼眸裡。
裴燎手垂在膝蓋上,虛虛圈握手機,一瞬不瞬看著不遠處的禮台:
周奕歌嘴唇上下煽動,應該是喊了聲“哥”,夏澈點頭回應,背朝台下對他們低語,最後衝周奕歌莞爾一笑。
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祝福。
夏澈真心希望他們好一輩子。
裴燎看得嗓子有點乾。
他沒低頭,隨手伸到旁邊,拿走夏澈喝過的那杯可樂,一飲而儘。
雖然幾不可見,但可以確定,夏澈心情比之前好很多。
裴燎把空了的塑料杯扔進垃圾桶,打開十分鐘前收到的未讀訊息。
【梁總:可以了。】
【梁總:小裴總打算什麼時候守約?】
裴燎抿了下唇,似是在回味唇上可樂的甜膩。
拇指在屏幕上懸空很久,遲遲按不下去。
什麼時候?
當然是越晚越好。
……
10小時前。
裴燎作為伴郎之一,首個抵達大廳。
周奕歌感動得想哭:“裴哥來那麼早?我就知道你重視我!”
裴燎把抽紙丟過去,阻止了對方撲上來的動作:“你舅呢?”
“啊?你找我舅乾嘛?”周奕歌眼淚頓收,“聊工作?哥,你是什麼事業批?結婚還工作?”
裴燎反問:“是我結婚嗎?”
“……”周奕歌被他隱約的戾氣整沉默了,心想裴哥是不是到了恨嫁的年齡。
裴燎:“所以為什麼不能聊?”
周奕歌鞠躬:“你贏了裴哥。2樓出電梯左轉走廊儘頭休息室,我舅歡迎您的騷擾。”
“謝了。”
裴燎點點頭,半句廢話不留,用最快速度站在207休息室前,按響門鈴,得到應允後推門而入。
梁寄沐剛係好領帶,抬頭一見裴燎,就問:“好看嗎?”
裴燎有求於人,當然是附和:“好看。”
梁寄沐破天荒親自倒水招待,心滿意足道:“我先生選的。”
裴燎:“……”
不愧是圈裡出了名的老婆奴。
他不想聽對方的愛情故事,直入主題:“有點事想請梁總幫忙。”
“無事不登三寶殿。”梁寄沐輕嗤,“說說。”
裴燎問:“知道夏澈嗎?”
梁寄沐:“跟周奕歌關係很好的那個。”
“跟我關係也……不算特彆差。”裴燎臭著張臉,把手機推過去。
屏幕上是他助理早上發來的消息。
不知道夏澈那天跟厲文談了什麼,厲文開始堵夏澈在申城的退路。
厲家有錢,足夠厲文那個廢物為非作歹幾輩子,他想封殺夏澈,裴燎憑自己根本阻止不了。
但梁寄沐可以。
渡盛在國內橫著走都沒人敢攔。
梁寄沐把目光從屏幕轉移至他臉上:“要我幫他?”
“嗯。”裴燎點頭,“條件隨便開,隻要我能做到。”
梁寄沐有些意外。
兩人也算熟識,他知道裴燎犟驢脾氣,上次來找自己,還是七年前非要離開鄢東去申城。
……是為了同一件事,還是同一個人?
梁寄沐心裡隱有猜測,也沒開口問緣由,隻是道:“彆答應得那麼篤定,我的條件你未必能接受。”
裴燎頷首:“你說。”
梁寄沐揚起唇角:“我要你回鄢東。”
裴燎毫不意外,平靜道:“因為歐洲那個項目?我以為你能說服我爸。”
渡盛在歐洲的新展廳設計需要找公司合作,華國的鄢東是首選,可老裴因為個人原因,抵觸歐洲相關一切,打死不同意。
“你爸和你的執拗如出一轍。”梁寄沐中肯評價。
裴燎不置可否:“你希望我回鄢東拿下這個合作?”
“我隻是希望你回去,拿不拿看你。”梁寄沐說,“拿下是你賺,拿不下,那鄢東離衰敗也不遠了。”
裴燎點頭:“梁總還是那麼嘴不饒人。”
一句話把裴姓父子全罵了,好大的本事。
梁寄沐:“所以你考慮……”
裴燎:“我答應你。”
那麼乾脆?
梁寄沐眉骨上抬:“當年費那麼大勁才離開鄢東去申城,真的甘心?”
“不甘心又有什麼用。”裴燎微不可查輕哂一下,自嘲道,“但凡我有其他方法,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厲文動作太快,這已經是他能想到代價最小的方法。
梁寄沐也很爽快:“行,邊走邊說吧。”
裴燎簡單告知申城那邊的情況,梁寄沐表示不難辦,甚至可以幫他把厲家那邊堵死,以絕後患。
擔保完,又有些好奇:“這事你回鄢東後也能搞定,何必多此一舉拜托我?”
“事情發生後再解決就來不及了。”裴燎言簡意賅。
“你倒是上心。”梁寄沐隨口打趣,察覺某道一直盯著自己後腦勺的目光,慢悠悠轉頭,“當事人知道嗎?”
裴燎順著他目光看去,低聲道:“不知道。彆看,他會懷疑。梁總,一定速戰速決。”
梁寄沐回頭:“這麼著急?你希望我什麼時候辦?”
裴燎清清嗓子:“現在。”
梁寄沐:“?”
梁寄沐保持風度:“不好意思,請再說一遍。”